第八十五章 黑暗之都（三十六）

讶。

    从此类日常对话的细微征兆中，蒙扎觉得，杜恩·安菲里格确实是个怪异的东西，不仅如此，这种怪异感也颇为值得玩味。往好处想，至少他能和艾洛莎统领领掰手腕，而非像那些当上搜查员不久的傻小子——他们以一个傻小子能爱的任何方式去爱她，可惜，最后不是牺牲，就是甘愿为爱犯下忌讳，越陷越深。

    玛蒂尔还在犹豫的时候，杜恩耸耸肩。“不过，不是这次，”他续道，“我和蒙扎要循着旧街某些人的足迹踏上一次未知的回归旅途，期间我们身体会陷入安眠。我希望你能在你的诊所里照应我们，这次之后，我们可以和你谈谈收获，然后你会知道我们究竟会经历了什么。”

    这步台阶下去，医生直接答应了。

    ......

    希尔梦到自己是一个远古时代的崇高存在，一个从方舟坠落到黑暗深渊的天使。她的意识模糊不清，和同胞说着世人闻所未闻的语言，就这样沉眠了几万年。她梦到他们要抵达既定的终点，实现真神的意愿，最终他们却成了耻辱，成了被悔恨笼罩的污点。一切，一切都要归结于一个恐怖的问题......

    这里为何笼罩着这样庞然的黑暗？

    无法名状的梦境无法抵御地蔓延而出，那些古老到失去色彩的苍白噩梦，也对她展现出可怕的身形。它们轻而易举就将她那些刚刚诞生的、符合少女心思的幼小梦境驱逐了。在噩梦中之中，她回到那个蕴涵着恐怖的战场上，扛着同胞遍体鳞伤的身体，拼命想要离开那些扭曲的阴影。

    醒来之后，希尔用了很长时间才分辨出梦和现实，乃至认出自己。她把手伸向挂在脖颈上的链子，抓住那根洁白迷人的羽毛，看到它隐约可见的光华。不知为什么，希尔并无惊讶，艾洛莎把天使的羽毛给她必有其理由，也许这就是理由。可不管怎样，噩梦中压抑的气氛挥之不去，仿佛墨水泼洒在白纸上，干涸之后，将会留下更加浓烈的气息。

    传说这个世界的历史有着长久的断层。

    不论艾洛莎统领引领她探究若干个纪元的历史，及其数以千记的、亦虚亦实的分支，还是她把天使的羽翼赠予她佩戴，说是其中有着特殊的意义，希尔心中都有了逐渐累积的预感。这些预感没有让她心灵和肢体变得愈发沉重，毕竟她有自己坚持的信仰，不在乎外物的好恶。然而，它们确实给了她相当程度的困惑，以及徘徊不散的阴影。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一次眨眼，仿佛都会看到黑暗笼罩的、惨绝人寰的战场。她仍然能感觉到那些黑暗中比任何事物都扭曲的恐惧，而她不明所以的悔恨好像也不曾褪去。

    这一切都是从这支羽毛开始的。它带给她的启示仿佛本来就属于她自己，那样深刻的惘然，那样深刻的折磨，那样深刻的失败。那些滋味既遥远又近在咫尺，包含着一个宏伟、崇高而纯粹的愿望，让任何俗世间的言辞都黯然失色。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这一切......它们确实是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