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拐带安妮

颉给了女孩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将视线一偏，海瑟薇先生的背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不知道为什么，苏颉觉得这个男人的背影，在今天，显得特别的萧索，他独自走在最前面，颤巍巍的，犹如秋天里随风飘落的黄叶，沾染着寂寞的味道。

    海瑟薇先生就像知道安妮和苏颉会进行互动似得，他自顾自的走在走前面。虽然这对青年男女早已经不需要他这个老头的指引，可他依旧将两人引进了客厅。

    客厅的布置并不奢华，一张罩着粗花镂空沙发罩的沙发安放在客厅的中央，沙发前立着一架宽大的四方形的茶几，比普通的茶几略高，刚好配合海瑟薇一家的身高。

    客厅的电视墙上挂着一台最新款式的液晶宽屏电视，牌子是索尼的，苏颉知道它很少被打开。墙角的位置摆放着一架老旧的英式时钟，天花板上支着一盏水晶玻璃吊灯。这也许是整个房间最华丽与奢侈的摆设，可即便是如此，房间的布置也充斥着海瑟薇先生强烈的个人风格——古朴，刻板，一丝不苟。

    “请坐！”海瑟薇先生说，说完就径直坐在组合沙发的那个“孤岛”上，然后就像他平时所做的那样，安静的看着手忙脚乱的苏颉和安妮，他注意到即便是在这个时候，男孩和女孩的手，也没有松开。

    客厅里静悄悄的，气氛凝重而压抑。安妮将脑袋埋在胸前，不知在想着什么，而苏颉则勇敢的迎上了海瑟薇先生审视的目光。两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对方率先开口。

    时间就在压抑中静静的流逝，宽敞的客厅里唯一作响的声音，是那架老旧时钟发出的“喀喀”声，那是一种永恒不变的生活节奏，死气沉沉的，令人倦怠。

    终于，当时钟报响了一个整点之后，海瑟薇先生的脸上露出了慧心的微笑，说道：“你们两个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了，我想苏伦在天上，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苏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觉得话题似乎从最开始就出人意料，就像一批奔腾的野马，超脱了他的控制。

    “杰拉德，我……”

    苏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海瑟薇先生打断，“苏，你不用解释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苏伦还在世的时候我们就想让你和安妮在一起，只是他没能等到这一天。”

    海瑟薇先生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黯然，但这一丝黯然并没有持续太多的时间，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真没想到你们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在一起，难道是苏伦在天上的指引吗？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确实出人意料，苏颉和安妮几乎同时张大了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两人身体犹如触电了似得弹开，在彼此之间，留下了一个开阔的距离。但这个距离之间并没有任何东西填充，两人现在的状态依旧是我的左边就是你的右边。

    安妮继续低垂着脑袋，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布满了诱人的苹果红。她对苏颉确实存在着那么一丝好感，这个优秀的年轻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少女羞涩的心。

    与安妮的羞涩中带着渴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颉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笑容，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将话题引入一个正常轨道了。

    于是，苏颉挺直了腰板，一双透露着清澈与明净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海瑟薇先生的脸。

    “杰拉德，我想你真的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苏颉停了停，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和安妮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不顾海瑟薇先生逐渐转向阴沉的脸，苏颉继续说道：“我来这里是希望您能够允许安妮进入电影圈，她喜欢表演，并且善于表演，我觉得她不应该浪费自己的天赋去学习并不喜欢的西方文学。”

    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所有的杂音，就连那钟表的走动的声音也停滞了下来。苏颉静静的盯着海瑟薇先生的脸，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到极点的变化，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胸膛因为紧张而剧烈的起伏。

    海瑟薇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逝，他又一次恢复了那个古板天主教徒的形象。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颉却觉得面前的这个天主教徒，这个精英律师在那一瞬间就好像经历了某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海瑟薇先生的身子微微向后靠，换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坐姿。

    “安妮，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他平静说，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汹涌的波涛，或者那应该是被叫做暗流的一种东西，会让人不知不觉的涉入其中，无法自拔。

    安妮低着头，不敢回话。长久的积压让这个活泼的女孩无法在自己父亲面前释放真正的性情。相比起苏颉那个私奔的母亲，安妮虽然气质高贵，但明显缺乏一种野性。

    苏颉不禁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十八岁的女孩，还远远不是后世那个敢作敢为，性格爽朗的安妮-海瑟薇，没有经历过时间与生活的沉淀，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刚刚迈入纽约大学的女学生而已。苏颉重新悄悄握紧了安妮的手，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支持女孩。

    “安妮，我并不希望你走上表演这条道路。你的母亲就是一名歌手和演员，我从她那里了解到了娱乐圈的肮脏与龌龊。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虽然选择在你，但我不喜欢你走上这条道路。”

    面对着海瑟薇先生平静之中的咄咄逼人，安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苏颉的紧张却消失不见了。

    他看着安妮那微颤的身体，就像一只小白羊将自己蜷缩在羊圈里，这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颉觉得安妮身上正在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雷切尔婚礼中的蕾切尔，看到了爱情与灵药中的默多克，甚至看到了悲惨世界里的芳汀……

    这一刻，安妮在后世演绎过的所有的角色，似乎与苏颉面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女孩，重合在了一起。

    “父亲。我想要成为一名演员，这就是我的选择。”安妮大声的说道。与此同时，那因为紧张而停留在身体里的莫名颤抖，竟然平息了下来。

    她倔强的盯着杰拉德-海瑟薇，一个优秀的律师，一古板的天主教徒，一个一直用他特有的方式，保护着女儿和妻子的男人。

    诱人的双唇酝酿着某种颤栗，就像等待着上帝判决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