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笑。
“我们已经追了一天一夜了,现在必须休整。”安格斯装作没有听见,径自解释道,“这里地势险要,急追下去,万一中了埋伏,我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听见此话,库曼人一声不吭,催马跑向岩崖方向,在半山系马后便彻底消失,半晌过去,一道黑影出现在崖顶,倏地缩起身来,拱手雕立,与山石融为一体。
安格斯稍稍放心,知道他又要带鸣镝值夜,便开始吩咐骑兵扎营,随后,侍从们纷纷为拉丁骑兵卸鞍,又抬着大桶去附近汲水饮马。当夜,安格斯在营地巡视了三遍,一直听见乌鸦在远处厉叫,他有些不祥的预感,却终敌不过疲劳不断侵袭,裹着暗黑色锁甲沉沉睡去。
第二天的行军依旧平淡无事,附近的村庄原本应该住着一些佩切涅格人,他们被皇帝定居在此后就吓跑了许多瓦拉几原住民,大约是种地的概念和这些人天性完全不符,叛乱爆发后,许多人就陆续抛荒离开,或者去投奔山北的叛军,或者南下进入城市冒险,总之,拉丁骑兵们在这里一头驴、一袋面粉都找不出来,那种干净的乡下女孩更是想都别想了,这让士兵们不由怀念起在亚德里亚堡驻扎的日子来。
日食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让游牧民难以忍受的暑热随时会消退,安格斯知道自己并无机会再从敌人身上获得什么战功,他打算追到哈伊莫斯山北就开始返回,老实加入皇帝的主力,毕竟,接下来的大战里,自己的表现更容易被皇帝看见。
梅芙的绿影从远处闪现,安格斯摘下了锁子兜帽,鸦声骤然密集起来,前方的山隘间,他只能望见墨绿色的海水若隐若现。
“快跟我来,私生子!”少女的声音颤抖不止,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多年以后,安格斯才在尼西亚郊外见到比眼前更可怕的场面,但是直到现在,没有什么能和这里的一切相提并论,铁匠大师的无头尸体曾经是他梦境最深处的邪灵,然而这道峡谷中真真切切地,密密麻麻地铺着上千具无头尸身!
“天主啊!”吉利克高声叫了起来,随即像触碰到麻风病人一样跳了起来,一道厌恶的眼神射向旁边的基里亚库什。
红苹果惹人摘。库曼人的话不幸成为现实,两三千名俘虏,其中包括来自罗马帝国的官僚、学者、工匠、奴隶,无论贵贱贫富,全都在这里被野蛮人摘掉了红苹果。
一百名骑兵孤独地穿过这片一直延伸向北方的凝血刑场,腐败的血肉上盘旋着嗡嗡的苍蝇黑烟,渡鸦的身影到处都是,不断用尖利的长喙在椎骨上雕琢,创造出世间最残忍的艺术。
凄惨的饮泣从风中传来,在一堆无头之尸间回荡,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斯基泰人用罗马血液书写的一封长信,含义再清楚不过:狼群已再度聚集,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又将重新定义。
“撤退!”安格斯咬牙切齿地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