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的一些观,平心而论,很有道理。**的开启,往往从而大,最后不可收拾。而任由**放纵无休,就更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律法本身,便是维护秩序,杜绝可能产生的种种弊端。仙凡通婚,仙人的寿命可以无休无止,而凡人却不过一世。真爱固然伟大,但永恒与一世之间,如何取舍?藉此名誉,是否就可以认定有爱便有正义,进而心安理得?
譬如织女嫁与牛郎,滞于下界不肯回天廷。男耕女织,夫唱妇和,美满固然美满矣,但她自身的职责呢?因一己之私而渎职,就全无过错了?如是,更重要职位上的仙人,也循此前例,只顾着自己的真爱,守着自己的家,全不过问因此带来的失职会造成何等后果,那么,三界的存在,又将以何为保障?
更何况,仙人并不能完全割断情六欲,放纵了情之一欲,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多的**,比如,无法认命地对待爱人的生老病死,化爱人爱子平步青云,登天升仙,那也是可想而知的事了。看看后来的沉香掀翻十八层地狱,而且没有受到他亲人朋友的一句责难,就知这种担心决不是无的放矢。
人,总会因亲近而选择对错的标准,**之放纵,如果与切身利益有关,那么在利益相同的那一群人眼中,就会选择性失明,只见其利,不见其弊。
由此可见,天条或许有不尽人情不够完善的地方,但却决不是沉香等人认为的那样一无是处,以为所有的罪恶,都是因这天条而来。将一切过错归之于律法,那原本便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改天条,只是杨戬达成目标的手段——看重执守着的血缘之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一个司法天神,才是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被人为拨高了的空洞标本。所以在我看来,就传统文化的思筹而言,杨戬的行事更近于法家,讲究手段,在通往既定目标的道路上冷酷寡恩,不惜一切。同时,他又不能和人间的君王划上任何形式的等号——有朋友曾二哥象王者,博爱众生,这个意见,我也怎么也接受不了。不错,强势果敢,感情深沉,他性格中确有这些特,但那与君王无关,更与博爱之心无关,相反,以君王拟之于杨戬,非但不是赞颂,而是一种贬低。
杨戬是无双的国士,却不会是王者。王者统筹一切,将利益置于位,唐太宗造福天下,开一代贞观之治,也无非天下是他的私产。却唯有国士,才会将信念视为此生的最重。世人皆欲杀又如何?心力之所系,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其犹未悔。
天下公义,并非一成不变,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孰知其对错?而对信念的坚守,却是国士之所以堪称国士的理由。夷齐饿死阳,并非不知纣之不仁,并非不知周之可取而代之。然则,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信念的坚持,使得自己的生命,也可以心甘情愿地化为祭品。易水萧萧,西行入秦,非不知此去永难回头,再也无从燕市放歌,击筑而乐了,同样,为了信念的坚持,却宁愿堵死一切的退路,不容自己有丝毫的犹豫徘徊。
只为那一份执着,便不惜以身相殉,造福众生也好,不造福众人也好,那都不复重要,心之所安,虽死无悔,千百年后,仍能令人心折不已,为之动容。
但问目的,不问手段,不求人知,必要时,连自己都可以从容地牺牲了去,只求信念可以达成,关爱的人可以平安喜乐。但能如是,生亦何求,死亦何苦?
唯其如此,杨戬的固执和偏激,更显出他的孤傲性情。残缺往往是一种大美,温吐水般的温文尔雅,永远比不了激越的霸道强横。固然道家讲究反朴归真,但是,那种执着于质朴的简陋,其实也是剑走偏锋的一种,中庸者,只能是儒学的代名词。
这种只属于国士的惨烈,这种法家独有的残酷的霹雳手段,对人如是,对己也是如是。所以,选择了目标,便再不容自己有退后的余地,那才是真实的杨戬,有如一柄凛然生威的寒刃,森冷偏激,守护着他所看重的那一片天地,强横高傲,为了目的,不惜一肩担尽古今愁。
若将他的这些性情割裂了去,转而安置上博爱之类空洞的名词,那么杨戬也就再不是杨戬。
——————————————————————
这是初着手写这篇文时,个人对杨戬性格的一些分析,随想随写,难免挂一漏万。不过,大体之上,这篇文所希望表述的一些东西,在这篇随想里都已经成形了。
这篇东西原来在论区贴过的的,不过看到评区的朋友,对于关爱亲人是否一种局限有所争论,所以再翻出来,算是对个人思路的一种总结吧。博爱造福之类,实在是太过空洞的名词,任何人都可以拿来作为自己行径的借口。但是,盛名之下,能符的有多少?覆雨翻云之间,到底有几分本心,是念着天下苍生?为一人杀百人是杀,为百人,杀一人岂不也是杀?以杀止杀,孰知其中的是非对错?
所以,在我看在,一个人,不论他的初心如何,能将一个信念坚守到底,平生行止,不论成败得失,都能做到无悔无愧,那么就是真正的上品人物了,值得我为之动容。
而我们所缺的,也正是这种坚持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