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小人平日里,就常欺着我们家姑娘仁善和气,不似别的伶牙俐齿,很有些没规没礼的事儿,我也不愿与他们多计较,只打发出去也就完了。哪知如今倒叫人欺到头上来了,我活了这几十年,倒头一回见着奴才偷了东西,还来同主子算账的。这袭爵的是我们长房,如今这起子狗东西,竟空口白话同我讲什么填补,我们姑娘竟成了他们养活的了。你说说,这事可气不可气?”
王夫人的笑容僵了僵,旋即借着低头饮茶掩饰了过去,又抬眼看着邢夫人,面有羞色道:“都是我没照管好,倒叫二姑娘受委屈了。”
邢夫人听着,忙又道:“这怎么怪得到你去,我们姑娘身边的人,大多是前头留下的,打小便侍候着,我打量着她们日常还算恭顺,偶尔有些不周到的事儿也都容忍了。哪里知道,他们竟当我是井里坐着的,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前儿我撵出去了几个,只道这剩下的也该规矩几分,结果今儿我一过去,这些狗奴才私自拿了老爷给姑娘的东西不说,还编了一堆假账出来,在我面前讨情呢,只没把我给气死。”
王夫人忙道:“太太可别生气,为着这起子糊涂人,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邢夫人方自道:“若论起来,若只拿了东西,同我顶两句也罢了,偏生今儿又让老爷给撞见了,你说说,我能不气么。”
说着,又对王夫人道:“前儿,我们老爷得了几把扇子几个香囊,恰巧那日姑娘来请安,便给了姑娘几样,结果今儿香囊被偷了不说,那些下流东西,竟是连扇子也给拆了。我们老爷那人,想来你也知道,就爱摆弄这些玩意儿,如今撞见了,是半点都不肯轻恕的,非要亲自发落那些人不可。论理这事原也不干你的事儿,只是我想着,如今你管着家,若不过来说一声,怕着你面上不好过。万一再有什么没心肝烂肠子的东西趁机作乱,那倒是我的罪过了。”
见王夫人默然不语,邢夫人站了起来,只笑说道:“我还要到前头看看,便不留着了,这些事情,你也别往心里去。”
王夫人忙笑道:“我送你出去罢。”
说着,亲自送了邢夫人出去,方转回屋里,只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一动也不动,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瑞家的瞧见了,只在一旁屏息静气,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忽然,帘子一动,外头的丫鬟回道:“赵姨奶奶来给太太请安了。”
王夫人嗤的冷笑一声,只发话道:“请她回去歇着,我这里不用她过来。”
周瑞家的闻言,浑身颤了颤,王夫人瞧见了,只冷笑道:“你又是哪儿不自在,大太太还没走远呢,赶着叫她带了你出去,也还来得及。”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受了气,心里不舒坦,忙笑道:“太太这是说哪的话儿,我只是想着赵姨娘也有七八个月了,怕是快生了。”
却说,贾赦正摆好了那田园山居,正拿了茶盏要往假山顶上倒水,忽见着邢夫人又领了人,抬了个箱子,脸色铁青的进了屋来。
一进屋,邢夫人便朝着贾赦道:“老爷瞧瞧,这不抄不知道,一抄倒跟进了贼窝似的,除了这箱子里头的东西,还搜出了满满一匣子的当票,我也认不大出,只得过来请老爷看看了。”
贾赦听着,不由得便皱了眉头,只随手掀开箱子,见里头放着些白玉捧盒,翡翠盘子,粉彩瓷器,银盆银碗,瞧着极是眼熟,再一瞧印记,皆是府里日常用的。
贾赦当下便黄了脸,在往里头翻了翻,几个累丝香囊便露了出来,贾赦挑了挑眉,只又道:“把当票拿来我瞧瞧。”
邢夫人忙不迭的从身后的丫鬟手上接过了匣子,递给贾赦,贾赦打开一看,见里头有大半都是死当的票子,当票上用的当字也极是古怪,极难辨识,贾赦只隐约识出几个假石紫木的字样来了。
忽然,贾赦想起前世似乎在电视上,看过这方面的讲座,貌似这假石指的玉石,这么一想,当下贾赦便明白过来,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只拿了匣子给邢夫人道:“你使个人出去,把这里头的东西都赎取回来,我倒要瞧瞧,他们搬了多少东西去。”
邢夫人方吩咐了人,王善保家的便忙忙的进来,只朝着贾赦和邢夫人道:“老太太请了老爷太太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