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此荣国府两位老爷效仿先贤自苦守孝的风声一传出来,整个京城的勋贵人家都等着看这府里要如何收场——毕竟那位周夫人的身子骨可是众所周知的不怎么好,去年连管家权都推给了弟妹王夫人。
周家则是瞅着一切时机给周氏送补品丸药。
就这么撑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又撑着给贾代善发丧送灵,迎春花落尽的时候,周氏一日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就那么晕在了地上。
任周家父子请来多少名医,即使五皇子为表关心也向当今求了一位御医过来诊治一回,周氏的身体都再也没能好转起来。
私底下,大夫们都说周氏已经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能熬到如今,都是福气,不过开些温补方子,帮周氏吊着命罢了。
可怜周氏如今还不足三十,竟就熬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贾瑚知道前生母亲是在贾琏一岁多时就去了的,大夫们说母亲已经油尽灯枯,他心里也明白八成是真的,毕竟他虽然不曾早逝,可母亲也多受了许多磋磨。
可贾瑚总盼着有个万一,毕竟母亲这辈子已经延续了这么久的寿命,怎么就不能再多延续几年?
抱着那一丝祈盼,贾瑚日夜侍奉母亲床前,喂药喂饭绝不假手他人,只求母亲等到他登科及第、娶妻生子,等到他功成名就,好让母亲吐气扬眉。
可惜周氏自知等不到贾瑚贾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的那一天了。
在一个满园充斥着蝉鸣声的午后,周氏趁着自己精神尚好,把贾瑚贾琏都叫到身边,交代起了身后事。
“我这里有一对八宝珊瑚璎珞,总想着日后给儿媳妇当见面礼的,如今怕是没有那一日了,你们父亲在俗事上不过心,索性你们兄弟两个各自拿着,也不必告诉别人。”
含笑将璎珞分别装进描金檀木匣子,向两个儿子怀里推了推,周氏又把贴身放着的一方帕子取了出来,小心解开,拿出包在其中的纸张。
“这里是我的嫁妆单子,上面的田庄铺子我早几个月就托给了你们舅舅照管,现银并古董珍玩就锁在咱们自己的库里,牛嬷嬷掌着钥匙。我这辈子只得你们兄弟二人,今日就分了它,你们一人一半,莫要叫旁人得了去,莫要给你们父亲,也千千万万莫要为些子阿堵物伤了兄弟情份。”
周氏将单子一分为二强塞进两个哽咽不止的儿子手中,自己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千千万万要记得,兄弟齐心、互相扶持,莫要让我九泉之下为你们操心。”
贾琏如今也快六岁了,明白自己和哥哥也许要永远失去母亲,又听母亲这样说,哪里还忍得住,登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周氏待要劝贾琏,又见贾瑚已经哭得满脸是泪,却一点声息也没有,显然是伤心到了极致,再也撑不住,搂着两个儿子不住抽泣。
母子三人似是要将这一世的眼泪都流尽了。
周氏去时,贾赦正在家庙里给贾代善抄往生经文,周氏床前只有贾瑚贾琏两个彻夜守着。
直到牛嬷嬷哭着说太太已经去了,贾瑚还愣愣攥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开。
他记得,他问母亲可悔。
母亲说,有了瑚儿琏儿,一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