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遥远彼方 篇四

    南陆，浮港远郊外。

    瑟琳最佩服这个胖子身上的一点，就是在这个男人身上可以发现无数的可能性。从奢华无度的“郁金香山庄”、到浮港七绕八弯的街角小吃，从会晤官方大员的正式场合、到“云定胜天”的吃粉对决，这个貌不惊人的罗兰犹如一座满载原生宝石的地下矿脉，在不同的场合提取源源不尽的能量和活力。

    拿下“云定胜天”的吃粉桂冠后，胖子拉着瑟琳挤出人堆，把山呼海啸的狂热丢在身后。浮港正值春夏交替的时节，天空中的云层像是厚厚的油脂，把潮湿、闷热与烦躁淤积在这座商业同盟中。

    宽敞的大道上拥挤不堪，各式的战车、行人互不相让，夹带着摆摊的小商小贩，掀起一股股交通堵塞的浪潮。浮港官方临时增设了无数管制人员，但在异常烦躁的今天，交通管制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云层上，几道闷雷在酝酿。滚滚雷音，徜徉在乌云的咽喉内。

    一两星雨水坠落，滴在群青石铺就的大道上。

    “我俩去一趟采木场，就我俩。我先去徒步旅行的店铺买一些必备用品，然后我们就出发。”罗兰没头没脑的扔下一句话，就把瑟琳领回自己在新城区刚购置的小屋门口，自己则消失在堵塞喧闹的交通浪潮里。

    胖子的小屋不大，相比他在象牙工会其他同事的城中豪宅，这间小屋甚至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但瑟琳可不是这么快下定论的人，至少不能对罗兰如此。小屋内部结构合理，该向阳的向阳、该背阴的背阴，一处阳台竟能把大半个新城区和浮港码头收入眼底。若不是瑟琳亲来此地，谁能想到这座新城区中平平无奇的小屋，会有如此宽阔的视野。

    空中又是一道闷雷低鸣。

    夏季特有的阵雨接踵而至。

    楼下传来阵阵惊呼，几个躲避雨水的身影疾驰而过，其中一个胖子背着行军包身形笨拙、但步子迈的极开，是以赶在大雨降临之际回到屋檐下。

    在瑟琳的指导下，罗兰打包行李、收拾用品，等到入夜雨停，两人便骑马上路。

    第三天正午，胖子翻身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灌凉水。在他身后的山坡下，是初具模型但未施工完成的采木场。

    一身白衣的瑟琳倒是面不改色，在林间赶路的两天两夜她甚至没有弄脏身上的衣物，与眼神涣散、虚汗直冒的胖子相比，看来不是同一个物种。女孩身形一闪，下一刻就出现一支树梢上。她足尖轻点，犹如无物树梢竟无半点弯折。

    “你要不要休息下，我下去看看情况。”瑟琳问。

    罗兰又灌下一大口水，用袖子擦去一额头的汗水，双眼又有了神采。

    “来都来了，一定要去跟着你好好学习下。毕竟，我以后可不能一直在浮港这种地方呆着。”胖子把水袋挂回背后的行军包，站起身活动了一番四肢。

    瑟琳没有回应，白色的双眸再次扫视了一遍采木场周围的原始森林，随后跳下树梢。在女孩的指导下，罗兰学习运用自己的四肢，沿着山坡的地势步步滑下。

    如何选取借力点、判断落脚点是否牢固、选择最合适自己的路线，这些野外常用的生存技巧对于罗兰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知识，胖子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如干燥的海绵尽可能地吸收，再配合一次次实践将这些技巧熟练掌握。

    这就是可能性，在罗兰身上瑟琳看到了一丝希望。

    打破自己身上重重枷锁的可能性。

    落到地面，罗兰三下两下拍落身上的尘土和枝叶，他一把推开采木场周围的木栏走了进去。一辆运木车歪歪斜斜的倒在路边，三间屋子大门敞开，里面的日常生活用具和伐木工具掉落一地。生命力旺盛的植被从屋子的角落生长，如今已经延伸到了屋顶。

    “看来那些农夫说的是真的，”瑟琳走到运木车旁，她把目光投向运木车的车轮，车轮留下的车辙无比杂乱，在采木场的空地上划出一个弯度极大的痕迹，“他们当时非常慌张，几乎是撞进采木场的。”

    女孩绕着运木车走了一圈，发现好几根被切断的绑绳。

    “他们用刀切断这些绑绳，好甩开加重车身的全部原木，说明那些可怜的农夫在逃避什么，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怪物。”

    胖子伸出手掌触摸运木车的车身，他学习瑟琳通过观察实物推测过往事件的技艺，“如果真的有怪物在追袭伐木的农夫，那怪物一旦出手攻击，应该会在运木车上留下一些痕迹，通过这些痕迹你是否能够判断这头怪物到底什么？”

    “车身的划痕，还有车轮的破损，都有可能是在逃亡过程中造成的损伤，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要想弄清楚那头怪物的真身，我们必须进入这片森林。”

    “事不宜迟。”罗兰正了正背后的行军包。

    又是一天一夜的风餐露宿，只不过这一次瑟琳的手中多了一块纯粹由白色光芒勾勒的罗盘。精确的八方定位下，代表罗兰和瑟琳的两个光点，和一团黑色的迷雾遥遥相对。

    “这一次的定位很清晰啊，居然能够精确到具体地点。”罗兰有些惊讶。

    “圣辉罗盘最基本的功能，就是测试信徒对主的虔诚。我特意叫你弄来定位罗盘，研究透八方定位的原理后，在圣辉罗盘里加入了几个定位单元和对应构件，就可以将一定范围内的信徒收入眼底。在浮港，有不少家伙伪造信仰、或者拥有其他的手段，因此圣辉罗盘在浮港的作用不是很大。”

    “信仰还可以伪造？”罗兰大吃一惊。

    “等你哪天有兴趣了解诸神，自然就会明白其中道理。”瑟琳低下头，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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