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浅。
绣花针整齐地分散于和尚胸口的各个穴位上,针尾随着春风不断颤动的模样像极了石缝里倔强挣扎的草。
“动了!动了!”
安静了许久的人群,突然传出一声惊讶的尖叫。
此刻春风已经溜走,那几根绣花针老实地静立着,一旁的唐真也如同一座雕像般不曾动弹。
四周的一切都成为了停滞的背景,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众人的眼中只有那片开始剧烈起伏的胸口在动!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酒肉和尚的狰狞脸孔终于渐渐舒展开来。虽然依旧丑陋难看,但至少已经不再是将死之色。
围观的群众在心中同时松了口气。
这个酒肉和尚平日里算极其可恶,但毕竟不是什么罪该万死之人。先前那差点横死的惨状,还是成功激起了众人的怜悯情绪。
见到胸口的起伏越发有力,唐真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那和尚的命总算是给救了回来。
虽然对象实在可恶,但是救人一命的唐真,心中的自豪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心情愉悦地俯下身子,将那几根绣花针迅速拔了下来,随后解开酒囊的口子,用酒液将它们仔细清洗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唐真走到青衣熟妇面前认真地作揖道:“女施主,谢谢你的针。”
“玄奘大师,万万使不得!”青衣熟妇和她身旁的相公赶忙还了一礼,受宠若惊地说道:“妾身能够借出一些俗物,本就是积了功德,占了天大便宜。比起大师的慈悲为怀,妾身更是自惭形秽。”
熟妇接过唐真的绣花针却没有马上放开他的手,就如同演唱会上的粉丝与明星那般紧紧握着,就连他身旁的相公都看得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
整个江州都知道金山寺的玄奘和尚是一个得道高僧。十八年来摩顶受戒、坚心修道,医道佛典无一不通,知名度比起那些后世的明星也确实豪不逊色。
唐真只感觉到飘忽忽的,不是因为熟妇的手柔软温暖,也不是因为头顶的艳阳火辣,而是因为……
——被这么多人崇拜地看着,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这样的词汇早已经无法形容唐真此刻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轻盈,整个人除了脸上还道貌岸然之外,身体早已经轻盈如纸,一阵风就能吹飘了起来。
不过,唐真还未彻底飘起来,一个重物就活生生地把他抓回了地面!
“你个没爹没娘的蠢和尚,是你刚刚差点害死了洒家!”酒肉和尚突然跳起来一把扯住他的僧袍,用沙哑的喉咙嘶吼道:“洒家要带你去衙门,洒家要让官老爷治你的罪!”
说着,他手头的力道不由加大了几分:“洒家要让你挨官老爷的大板子!”
唐真一个踉跄,身子差点摔倒。
遇到恩将仇报这种事情,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更何况唐真本就不是一个善茬。
树欲静而风不止,孰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得道高僧,什么云淡风轻,唐真准备统统放下,撸起袖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一顿老拳,揍出个朗朗乾坤来!
可惜,唐真终究还是低估了他被群众崇拜的程度。
当他猛地转过身子,却发现那酒肉和尚已经失去了踪影。
“咦,奇怪,难道是我幻听了?”
习惯性地低下头,仔细在腰边寻找了一番,那家伙并没有躲起来,而是真的消失了。
“大哥,快放洒家下来!”
直到一阵沙哑的惨呼传来,唐真终于找到了酒肉和尚的下落。他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几个彪型大汉的手里,更是被人举过了头顶。
那和尚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的风景,也可能是他本身就有恐高的毛病,刚刚恢复血色的脸旁又被吓得惨白,四肢颤抖,口中连连求饶着。
“你个夯货!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恩将仇报,敢拉玄奘大师去见官!”
“好一个恩将仇报的家伙,我泱泱大唐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爷爷看不下去了,管你是不是和尚,反正今天爷爷的老拳你是吃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酒肉和尚忘恩负义的举动大家都看在眼里,此刻见唐真被纠缠,顿时便有数人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
他们要为玄奘大师主持公道!
众人气势汹汹的模样,让被举在空中的酒肉和尚抖如糠筛。
“不敢了!洒家再也不敢了!”
众怒当前,那夯货撕扯着嗓子想要求饶,可惜声音早已经被众人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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