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那方氏回了家中,顾早几个还没去支摊,正忙着收拾东西,她猛不丁见家中竟是多了口人,屋里有些暗也没瞧清楚,待听说是顾早新雇了来帮忙的,心中便是有些不痛快了,噼噼啪啪地说道:“我这张嘴巴好容易挪出了家,你倒好,又接进了一张,雇便雇了,怎的也不找个力大能干些活的,这么个瘦丁丁的,能做得了什么?”
那柳枣和顾早三姐不过处了半日,便知道她们是个和善的,心中早已是欢喜不已。她在外蹭了这几年的钱,也学会了看人眼色,见方氏有些不喜自己,早已经从里面走了几步到了她跟前,先是一声响亮亮的“老夫人”,然后便是笑了脸道:“老夫人,我便是那日你们救上船的那卖油果子的,我虽是个子小了些,但力气却是有的,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我一声,我便总会给您处置得妥妥当当。”
那方氏自娘胎里爬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为“老夫人”,一下子便和自己这个把月来日日耳朵里听到,却是从未见过的那太尉府二品诰命老夫人重合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便轻了二十斤,借了外面的天光,又瞧见果然是那日的那个小姑娘,心中的那丝怨念也就消了去。当下咳了声,摆出了从前她暗地里模仿过的东山村里正夫人的模样稍稍点了下头,不再言语。
顾早和三姐暗中早已是笑破肚皮,都是强忍了,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才招呼了柳枣一道去那夜市摆摊,那柳枣的嘴巴果然是个响亮的,大爷奶奶的甜腻腻叫个不停,硬是让三姐摇头自叹不如,却原来她才是那个做买卖的料。
第二日,顾早叫三姐和柳枣一道去那早市买些菜品过来,自己在小院里正忙着,突地瞧见门口站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妇人,手上用稻草提了一块猪肉,两只猪耳朵,身后躲藏了两个女孩儿,一个七八岁的模样,另一个小一两岁,俱是只在那妇人身后伸出个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妇人样貌周正,头上扎了一块蓝底花布,身穿半新不旧的夹衣,只是袖口似乎隐隐还能看见有些油渍。
顾早没见过这妇人,只以为她是路过的,便不留意,正要回转了头,却见那妇人仍呆呆望着自己,面上似是有了悲苦之色,连嘴唇也微微抖动,心中便暗暗有些生疑,再仔细一瞧,却是觉得有几分面熟。
那妇人此时已是几步走了进来,也不顾她手上盐卤腌h,一把拉住便掉了下泪。
“二姐……,你怎的如此命苦……”
顾早一惊,脑中已是飞速地转了一圈,再瞧向她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盘,心里便已是明镜似的了,于是朝她笑了下,叫道:“大姐。”
那女子果然便是顾家的大姐。她原本嫁了县里的一个屠户,没几年公爹婆俱没了,便举家迁到了东京,如今住在那城南的坊巷桥,边上有个肉市,她夫妇在那里得了个铺子,便日日里操刀卖猪肉。前几日偶然碰到了自家的伯娘胡氏,被扯住告诉了一番,说是她娘家二姐刁钻泼辣,怪道命硬连官人也克死,才知道自己娘家俱已是搬到了东京,心中放心不下,这日觑了个空,便扯了自己的一对姑娘找来探望。
顾早见她拉了自己抹起了眼泪,急急忙忙地露出了个笑脸道:“大姐,我和娘他们到了京里也不过一个多月,日日里都瞎忙,心中总想着哪日有空了去瞧下你,却总是没得空,今日你自己来了可是正巧,快进屋坐下。”说着又笑问她身后那两个丫头的名字,原来大的那个叫珠儿,小的叫钏儿,知道自己娘今日要来姥家,都吵了要跟过来,顾大姐拗不过,这才带了来。
顾早洗了手,牵了珠儿钏儿进去,端出了自己昨日做的糖酥饼,那两个丫头起先还有些怯怯的,待咬了一口,见滋味竟是从未吃过的好,又见顾早笑眯眯的眼睛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儿,很快便姨妈姨妈地叫了起来,很是亲热。
顾大姐见顾早脸容开朗,言语爽利,并无自己开始以为的那样抑郁不乐,倒也是忘了抹眼泪,只呆呆站在那里瞧着她,心中觉得眼前这个妹妹似是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只是哪里不一样,一时却又讲不出来。
恰此时,三姐和柳枣也已经买了东西回来,见了顾大姐和珠儿钏儿,自是免不了又一番感叹。那顾大姐这才知道自己娘家现在做起了这腌货的买卖,尝了一根萝卜,竟是吃出了滋味,尽数嚼了下去才叹道:“你们如今过得顺当,我这心里也终是安生了些,从前路远,自己又是个没用的,也没照拂过你们……”说着那眼圈竟又是隐隐有些红了。
顾早笑道:“大姐尽可放心,娘和三姐青武有我照看呢,你还愁饿了肚子不成?倒是你自己,还是要……”
三姐没那个心眼,只是顾早眼睛尖,早看出了顾大姐是个性子软和的人,见她进来的这一刻钟功夫,那眉头便是没舒展过,心中便已是隐隐觉得她日子应该不是很舒心。
果然,顾早只不过这样略略一提,那顾大姐的脸色便已是暗了下来,低了头只怔怔瞧着正在吃糕饼的两个女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顾早暗叹了口气,有心问下,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若是个好面子的,自己问了反倒是给她没脸,便只轻轻揭过了不提,只拣了方氏的一些糗事来讲,逗得顾大姐也笑了起来道:“娘本就是个这样的性子。”
姐几个说着话,那时辰转眼便是临近午间了,顾早起身说要烧几个菜留大姐母女一道吃饭,顾大姐这才慌忙起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