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 103 章

他很不满。他要让所有人的存款都变成零，甚至负数，他就觉得公平了。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就算被清算之后，他们也只是失去现在的地位，但子孙后代在富饶和平的星盟中，只要自己有能力迟早也能爬回来。甚至他们的罪名也只是让他们“退休”，达不到入狱的程度，他们也要急匆匆的拉着星盟一起陪葬吗？

    还是说，他们并未想着星盟灭亡，只是单纯想杀死狮子王号上那一船的人。

    因为皇后，还管着星盟的暗面，手握着星盟最多的情报？

    可皇后死了，情报组织也不会停下对他们的追查。

    “也可能，他们知道大局已定，大势已去，所以单纯想让我和我哥难过吧。”阿瑟又道。

    或许，这群人只是单纯发疯，想让他和大哥失去最重要的亲人。

    皇后是大哥的爱人。

    是他阿瑟内心真正的母亲。

    “他们会付出代价，但是我高兴不起来。”阿瑟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就算再多的惩罚，也不能让狮子王号回来。”

    路易呆呆的望着窗外。

    顾海的灵魂跨越星海一直陪着他，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顾海的埋骨之地。

    可惜，在那种时空乱流中，只有最坚固的黑匣子和少数星舰残骸能留下来。

    “带我去看看。”明佑突然道。

    阿瑟缓了许久，终于从石像状态中恢复。他紧紧抱住明佑，脸在明佑头发上轻轻蹭着，好似这样，会让他心中仿佛快要撕毁一切的愤怒和悲伤消退一些：“你去干什么？那里就只有残骸了。”

    “顾海的心之力，能够跨越星海来到大蓝身边，或许在星舰中，也有他们的心之力残留。”明佑认真道，“找到他们的心之力残留，或许我能让他们与你们聊一会儿。”

    “虽然这样也无济于事。但如果真的有心之力残留，让嫂子知道点点已经健康了，嫂子一定会很高兴。”

    明佑深呼吸了一下，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我可能能帮你们来一个正式的告别。”

    阿瑟没说话，路易却轻笑道：“让小佑去看看，就算没有心之力残留也没关系。没有的话，说明他们走得很干脆，对现世没有任何留念。”

    “如果有，一个正式的告别，的确会让人心里好受许多。”路易手放在自己心脏上，双眼微闭，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分别既然已经不可避免，那么至少可以正式说声再见。”

    阿瑟抱着明佑的双臂收紧。

    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明佑知道，阿瑟已经同意了。

    明佑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系统发布了新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本来只有一个，只有完善灵兽图鉴这一个。

    但这个时候，却突然跳出了一个新的主线任务。

    “你相信奇迹吗？”

    奇迹？明佑想起他和阿瑟的结婚戒指，想起阿瑟“时机未到”的特殊招式，想起了在遇到顾海的心之力时，系统所说的奇迹。

    他终于想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奇迹”这个词。

    人死如灯灭，灵魂如飞灰。就算有后世，那也只是一个全新的人。

    这辈子的遗憾停留在这辈子，再悲伤再遗憾也只能往前走。

    世界规则如此，所以这个世界的灵兽，没有幽灵系。

    可他创造了奇迹。顾海能跨越星海，系统说这不算奇迹，但明佑认为，这绝对也能算奇迹。

    就算下辈子是全新的开始，这辈子或许也不必连句“再见”也来不及说。

    双方心中的遗憾，即使心中能缓解一丝半毫也是奇迹。

    系统新的主线任务，是这个意思吗？

    明佑相信系统，相信这个给他带来新生，在他最痛苦的日子一直陪伴着他的系统。所以这次他也一如既往的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系统上。

    对他而言，系统就像是他这辈子照顾他的父母。当他无措的时候，系统会帮助他，就像是父母扶起跌倒的孩童。

    明佑想去狮子王残骸，寻找心之力残留的事，阿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他和他的下属们知道，连金狮子陛下和大雪豹，阿瑟也没有告诉。

    阿瑟不想让别人产生过多的期待，不想让明佑背负太重的负担。

    明佑做为大猫家族新的家人，去狮子王号悼念很正常。

    狮子王号现在存放在烈士星。星盟正在为狮子王号修建一栋独立的展览馆，告诉后人狮子王号辉煌的历史。

    狮子王号上几乎没有灵兽，他们的功勋，是普通人所能得到的功勋。

    想必，星盟民众们，会对此有所感悟，会被他们的壮烈感动。

    听着展览馆的修建者如此说，明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金狮子陛下亲自来工地，操控着机器一砖一瓦盖起这个展览馆，就像是为他最爱的人建造一座华丽的宫殿似的。

    明佑走进狮子王号残骸存放的地方。

    黑匣子和狮子王号所有残骸都存放在一个透明球体内，像还在太空中一样漂浮着。参观者可以绕着球体，看到狮子王号残骸每个细节。

    在全息展厅，还会有狮子王号的复原全息投影，观众们可以穿梭在残骸和复原的狮子王间，感受这个舰船时光的流逝。

    这场战役的过程，也经过全息模拟，可以让观众们亲身体验战争的残酷，英雄的伟大。

    明佑没有进入全息世界，回顾这场残酷的战役。

    他的视线牢牢黏在残骸上，好似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阿瑟立刻让所有人都离开，又把正挥汗如雨的金狮子陛下与大雪豹叫进来。

    “怎么了？”金狮子陛下问道。

    他看上去很平静，情绪很正常，比阿瑟淡定许多。好似看着狮子王号残骸的时候，他已经不会悲伤。

    阿瑟没说话。他在等明佑说话。

    明佑好似在聆听什么。听了一会儿，明佑身上的心之力波动就像是雾气一般，逐渐蔓延到整个展览的房间。

    阿瑟抬头，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满天飞舞的荧光，心情十分激动。

    这个场景他们见过。当时被关在非法实验基地的灵兽们的精神残念，就曾经以这种方式出现过。

    原来不仅活着的人有精神残念，死去的人也可以有吗？

    原来不仅灵兽的灵魂强度会留下思念的碎片，普通的人的灵魂也能如此强大吗？

    明佑松了口气，他回头，对阿瑟笑道：“不辱使命。”

    说完，他身后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一位十分美丽的女性，正抱着双臂，微笑着看着阿瑟。

    阿瑟低下头，哽咽道：“嫂子，我接你回家了。”

    女性点点头，视线又投向旁边的大雪豹。

    大雪豹蹲坐在地上，努力把胸膛挺起来：“妈！我现在很强！很快就能把爹按着打！”

    女性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一些。

    她的视线，终于投向旁边已经傻掉了的金狮子。

    金狮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连听了儿子以下犯上的话，都没有任何反应。

    女性没有开口，声音却出现在金狮子的脑海里：“小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胡吃海喝，还抢点点的零食，快变成一只大橘猫了？”

    大金狮子陛下胖胖的身体一抖，疯狂摇头：“没有没有，别听小佑胡说，我绝对没有！”

    阿瑟抬起头，面无表情道：“不，他有。”

    大雪豹使劲嚎：“对！妈！老爹他太过分了！我在治疗的时候，心智退缩到小婴儿，他居然还抢我的奶瓶！他连小婴儿的奶瓶都抢！”

    大金狮子陛下耳朵都扯平了：“不不不，亲爱的，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的为人！”

    女性微笑着看着大金狮子陛下。

    微笑，继续微笑。

    大金狮子陛下默默趴到了地上，两只狮子爪子摸摸捂住耳朵：“我错了，我反省，我面壁思过。”

    明佑眨了眨眼：“大哥和大黑的动作好像。”

    阿瑟瞥了明佑一眼：“经常面壁思过的不是你吗？”

    女性笑得直不起腰，她揉了揉明佑的头发，手却穿过了明佑的脑袋。

    她又飘到伏地不起的大金狮子面前，揉了揉大金狮子的耳朵，手也穿过了大金狮子的耳朵。

    阿瑟和大雪豹主动把脑袋凑过去，但女性已经触碰不到自己心爱的两个儿子。

    生死有别。

    但至少，她看到了星盟在战争中胜利了，知道了新灵兽学的推广，得知了自己所爱的人都很幸福。

    她心里所有的遗憾，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别走！”看见女性发光的身体变成光点，大金狮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朝着女性扑了过去。

    “我等你。你这辈子好好过，等我来接你的时候，告诉我你经历的开心事。”女性渐渐化作光点，声音却仍旧在众人脑海里回响，“请尽可能活的长一些，这样我才有更多有趣的事可以听。”

    大金狮子呜咽着点头，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猫咪。

    “小佑，谢谢你。”

    明佑道：“不用谢，嫂子再见。”

    光点飞散，就像是当初路易看到的情况一样。

    其他光点在这一家人告别之后，聚合在一起，凝聚成一个个他们熟悉的身影。

    他们笑着和星盟的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告别，向他们的战友阿瑟亲王和十英雄告别，向为灵兽和星盟带来了新的未来的明佑告别。

    他们也会说一些自己遗憾的事，一些自己来不及见到的人，小天喵蹲坐在明佑头顶，眼中流光溢彩，将所有事情都记录下来。

    活着的人，会尽可能实现去世的人的执念。

    “见到殿下，我就放心了。”

    “陛下，请节哀。”

    “汉斯殿下变厉害了，太好了。”

    “战友们，别难过。”

    “小佑，我家的灵兽也拜托您了。”

    “看见你们，我心里没有什么遗憾了，星盟一切都好。”

    “能回家就成了，飘在宇宙里满孤独的。”

    “希望其他的战友也能都回到家。”

    “下辈子，我还要做星盟人。”

    “再见了。”

    “再见。”

    阿瑟等人站直身体，敬军礼：“战友，请走好。”

    “不用担心，星盟有我。”

    光点们再次分散，化作萤火穿透屋顶，飞向遥远的天际，飞往不知道在哪的空间。

    阿瑟等人一直敬着军礼，直到光芒散去，知道明佑的心之力完全散去。

    明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着气，汗如雨下。

    阿瑟忙冲过去把明佑抱住：“很累？身体还好吗？先去做检查！”

    “没事没事，就是心之力透支过度。”明佑靠在明佑怀里，气若游丝，“我、我先睡一会儿。”

    “大黑，帮个忙，重新举办一次烈士悼念典礼，我有办法定位所有黑匣子。”

    明佑眼睛慢慢的闭上，最后的声音，是通过残存的精神力直接在阿瑟脑海里响起。

    “我接他们回家。”

    阿瑟抱起明佑，看着明佑疲惫的脸，一言不发。

    “小佑怎么了？！”赫曼等人冲过来，焦急道。

    大雪豹和金狮子陛下被赫曼等人隔开，只能在外围焦急的张望。

    “累了。先检查。”阿瑟道，“小佑让我们在烈士星重新举办一场盛大的烈士悼念典礼，他能定位所有还流落在外的黑匣子，接烈士回家。”

    众人惊讶的瞪圆眼睛，不敢置信。

    大金狮子陛下惊讶之后，皱眉道：“我相信小佑不会承诺做不到的事。但要扫描全宇宙，他的精神力支撑得住吗？”

    “虽然我也想接烈士们回家，但如果小佑出问题，这绝对不可以！”

    “小佑对我们、对星盟太重要了，我不能冒险！”

    “烈士们有灵，也绝对不会同意！”

    阿瑟道：“我知道。等小佑醒来之后再说。”

    不过阿瑟知道，明佑既然已经提出要求，那么很可能他们根本无法反抗。

    只要明佑拿出他那神通广大的教育光脑所布置的任务这一借口，他就只能照办。

    但是，明佑会付出什么？他能帮到明佑吗？

    如果明佑会因此失去健康甚至生命，他绝对会后悔莫及。

    “不要让我担心。”阿瑟额头抵着明佑的额头，喃喃道，“这不是你的责任，不要逼自己。”

    “不用你帮忙，我也会用我这一辈子，把所有烈士的黑匣子找回来。”

    “我会接他们回家。”

    “所以不用担心，不用勉强自己。”

    “答应我。”

    明佑眼皮动了动，似乎听见了阿瑟的话。

    医疗队鱼贯而入，将明佑抬到了担架上。医生们直接在医疗车上，紧急为明佑检查和治疗。

    阿瑟站在医疗车临时搭建的治疗室之外，神情阴郁。

    “别担心，小佑不是会乱来的孩子。”金狮子陛下变成人，拍着阿瑟的肩膀道，“他知道他对你多重要，不会让你难过。”

    他又看着其他正焦急等待的人：“他知道他对你们有多重要，他如果出事，你们一定会非常难过。小佑那么善良，绝对不会让你们难过。”

    汉斯也点头：“相信小佑吧，他真的不是会乱来的人。”

    阿瑟嘴角扯了扯：“我知道。”

    但知道也会担心。明佑现在所提的事态惊世骇俗。

    明佑曾经神神秘秘道，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背后标注好了价格。

    那么，要达成这次奇迹的代价是什么？

    他们真的付得起奇迹的代价吗？

    “如果小佑非要这么做，那么就我们一起。”赫曼严肃道，“我们和小佑是搭档，我们一定可以和他分担代价。”

    其他人都点头。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现在也要一起。

    契约是双向的，如果小佑真的透支自己，他们不经过小佑同意，就能帮小佑分担。

    阿瑟点头。他抬头，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