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ra说我在那天之后变得格外用功,虽然以前也会这样经常为了做好一个设计熬夜甚至通宵,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实属少见。
不过归功于这样的“用功”,我终于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完完全全结束了工作。
回巴勒莫的前一天,和flora一起在市区里逛了一圈,第二天她开车送我到车站,临进站前,她揽过我肩膀,调侃地冲我眨着眼道:“上一次在这里送你的时候,我就想你不会要这么单身一辈子吧。虽然你确实磨蹭了很久,不过……”她停下来,慢慢调整姿势,最后重重拥抱了我一下,“加油,千寻。”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轻拍着她肩膀笑起来:“嗯,我会努力的。”
火车进站的声音鼓动着耳膜,狂风从背后呼啸而过,罗马七月炽烈的阳光被车站顶棚挡在外面,金光跳跃着落上地面,只露出几点光斑。
我拖着行李登上火车,flora正站在窗外冲我大力挥了挥手。伴着列车缓缓驶离站台,她那头张扬明媚的酒红色终于在视野中模糊成了无法辨别的小点。
我突然想到之前γ那句像是不经意的告诫,他说如果选择了g田纲吉,那我就真的无法摆脱黑手党的世界了。
可是,我做不到对自己的心意视而不见。说是任性也好,自我为中心也好,我只希望可以按照自己真正想要的那条路走下去。
……就算结果无法尽如人意。
所以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好好地、小心地,往前走。
周围安静得很,车厢上只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正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阳光从窗外晒进来,落在皮肤上火辣辣的。我趴在桌上给阿纲发完短信,终于被明晃晃的光线刺得无法忍受,便伸手将窗帘放下来。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从走道上径直走进来,在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那是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很有种学者的呆板和严谨,尤其是那头乱糟糟的赭红短发,还有眼底像是长年睡眠不足而留下的青黑色。
大概是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对方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望过来,却在视线落在我脸上的那个瞬间,明显怔住。
那种像是带了慌张的震惊让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我勉强冲他笑了一下,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不过这张东方人的脸孔确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我回想起来,青年便已收起了刚才的表情。他掩饰般轻咳了一声,冲我礼节性地拉开嘴角,微微点头示意,就又恢复了一开始面无表情的状态。
我看着他转回头沉默地从随身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只好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手拿起放在桌边的杂志翻看起来。
车厢里除了列车行驶的轰鸣声,就只剩下对面座位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偶尔会有刻意放低的交谈声,但很快就被轰隆隆的声响淹没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倦地又趴回桌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动静,我揉揉眼睛,不知不觉困意袭来,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梦里有重叠的阴影在头顶掠过,能看见直入云霄的干枯枝桠,张牙舞爪地仿佛要一口气刺穿夜空。月亮又大又白,简直就像天空破了个圆洞,漏出明晃晃的光芒。
我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无法确切知道到底梦见了些什么,只是潜意识里听见无数枪声擦着耳际掠过,那晚的山风凛冽渗人。
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昏昏沉沉的,耳边出乎意料的安静。原本透过窗帘射进来的阳光不知被外面的什么挡住了,只在室内落下一片阴影。
我一个激灵跳坐起来,发顶冷不防擦到什么东西,不由愣了一愣。
旁边站着个人,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原本坐在对面的那个青年。他有些尴尬地将伸到一半的右手收回去,低头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支吾道:“列车已经到站了,我看你还睡着所以……”
“啊,谢谢。”我窘迫地抓了抓头发,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对方默默点了下头,先一步从门口走了出去。
我一边拖着行李走上站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察看。有两条未读短信,都是阿纲的。
好的。我到车站发信息给你。
我已经到了,就在大门口。
第二条的时间就在十分钟之前。我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最后握着它径直往外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一眼看到了倚着廊柱而立的棕发青年。他今天穿了件连帽短袖t恤,底下配着再简单不过的休闲裤,看起来就像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
我有些记不清当年在学校里时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打扮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周身的气场已经明显不同了。
那个时候的g田纲吉总是很容易让人想到战战兢兢的白兔子,而现在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已令人无法忽视。
青年周围似是环绕有柔软的液体,那液体沉默地融进空气里,带着四月里清新微凉的味道,好像令他身边的时间流逝都变得缓慢起来。
我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看着他在来往人群中不时张望着,同时又不忘低头查看手机。没过多久,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有些焦急地皱着眉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紧接着,握在掌心的手机便剧烈震动起来。它在我手里嗡嗡响着,我看也没看,果断拖着行李大步朝前走去。
十米。
有拉着行李箱的旅人在眼前走过,青年棕色的发顶在视野里蓦地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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