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终于跑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少阳背靠着一颗大树坐在血泊之中。
“少阳!”
江夏双腿一蹬,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喘着粗气,汗水打湿了头发。心脏剧烈收缩带来的疼痛让她的脸色苍白。
这是一个梦!
第二天早上,陈淑芬看到江夏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关心地问道:“夏夏,你哪里不舒服?”
“妈,我没事儿。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江夏没有胃口,随便吃了点就放下碗筷。
陈淑芬和陆友德见状对视一眼,以为她是最近忙厂里的事情给累坏了。
“爸,妈,你们慢慢吃。我有点急事,先去厂里。”江夏用纸巾擦了擦嘴,很快起身离开。
到了厂里,江夏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陆少阳学校。然而,她得到的消息是陆少阳他们参加学校组织的集训去了,要八月份才会回来。
挂断电话,江夏做事情一直不在状态。想起之前听员工说过金龙寺的菩萨特别灵,江夏背着包大步离开工厂。
跪在菩萨斑驳的雕像面前,江夏虔诚地许愿:只要陆少阳平安归来,她愿意给菩萨重塑金身。哪怕自己折寿,她也心甘情愿换取陆少阳没事。
中越边境的驻地后院,守着陆少阳的小护士正在打盹。
昨天夜里他们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把陆营长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主治医生说过,要是今天能够醒来,就是万幸。如果今天醒不过来,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极高。
“小魏,快醒醒,该换班了。”
小护士立刻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担心地问道:“程姐,陆营长会没事的吧?”
“昨天那么凶险都过来了,肯定会没事的。”
程莹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军官,以六人的侦查小分队,愣是拦住了一个配备机关枪、由二十多人组成的敌军连队。
病床上,陆少阳看起来像是陷入沉睡。他的嘴唇苍白且干涸,清朗的眉宇间,自有一股十足的英气。
难怪大家常说陆营长是驻地最好看的军官,就连这般狼狈虚弱的时候,也让人心生好感。
江夏在菩萨面前跪了大半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
昨天晚上的梦那么真实,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或许这是上天给她的预警,让她知道陆少阳正面临着生命危险。
她不敢跟陈淑芬和陆友德说,也不想待在厂里。
只有在菩萨面前,她的心才能稍微平静一些。
寺庙里的僧人见江夏长跪不起,给她找了一个软垫和一本经书。
江夏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经文,今天却意外地把书本中的每一个字都刻入脑海。
夕阳西下,江夏拜别寺庙主持。她带着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来,走的时候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相信陆少阳,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来面对风风雨雨。
“动了!陆营长的手指头动了!”在小护士的尖叫声中,随军的主治医生快步跑了过来。
一番检查之后,主治医生长舒一口气,“很好,他硬扛了过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醒过来。”
果不其然,陆少阳很快睁开了眼睛。他扭头看向窗户外的夕阳,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夏夏,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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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盛夏服装厂迎来建厂后的一个销售高峰。
在月度总结会上,黄桂花代表零售部门汇报工作。
“自从引入广州‘爱琴’品牌服饰之后,我们零售部的主营收入翻了一番,利润上涨幅度百分之六十五。截止五月,我们零售部门一共开办了六家直销店,收入有赶超批发业务的势头。”
此时的黄桂花跟一年前的她判若两人。她身上穿着盛夏服饰最新推出的职业套装,脸上画着得体的妆容。
她身上完全找不到罐头厂第一女霸霸的痕迹,现在的黄桂花是大家心中身材窈窕、颜值爆表的女神。
二十六岁未婚或许在别家是个老大难问题,但是到了黄桂花这里,且不说亲戚邻居给介绍的优质相亲对象,就连零售和批发业务的客户中,都有好几位黄桂花的忠实男粉丝,只要黄桂花点头,随时可以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那种。
汇报完,黄桂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何海彦:不好意思,拿你们来垫脚了。
何海彦朝黄桂花竖起大拇指,他虽然是黄桂花的师傅,但是目前看来,这个徒弟早就出师,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们批发部的业务在过去的一个月上涨比率仅为百分之五十,的确不如零售部门。不过,我们现在有了新的方案。我们的代理商有意从我们手里代理‘爱琴’品牌的服饰。关于报价,我这边已经进行了三轮探讨,结果我刚才已经发放到各位手里……”
丝毫不夸张地说,盛夏服饰的业务全靠黄桂花和何海彦支撑起来。
他们已经跳出了员工这个身份,真正站在一个管理者的角度思考问题,手底下的员工也非常信服他们的领导。
布料厂这边,由于胡万华的要货量持续增加,生产任务吃紧;已经由原来的单班生产改为双班生产。
李红梅和乔治组成的研发部门不断地对布料进行生产工艺的改良,让布料无论是材质上还是印花和色彩上都有了一个明显得提升。
身为布料厂厂长,江瑞福身上的担子一点也不轻。
他关注的焦点在原料采购这一块,根据上次江夏的建议,他已经开发了十多个原料供应基地,保障了布料厂的原料供应。
盛夏服装厂现在已经发展成为拥有超过六百名生产工人的中型企业。江瑞清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学习充电。他明显觉得管理起来有些吃力,幸好有杜老师从旁协助。
江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新招聘进来的四位设计师引领进入正式设计师的门槛。
今年盛夏服装厂的夏装设计任务,她已经布置下去。马上就要到了检验设计师设计成果的时刻,那些新晋的设计师们根本没有时间紧张。他们每天都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天能够有四十八个小时才好。
五月的总结会举办得非常成功,该表彰的一个都没有落下,当然也有惩罚和批评的事件。
总体来说,盛夏服装厂进入了高速发展时期。
照这个速度下去,龙安县城的加工厂已经不能够满足企业发展的需要。他们的消费群体已经跨越省城,蔓延至别的省会城市。
黄桂花难得休了一天假,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她直接开着微型货车从省城回到龙安县。半年前,她顺利拿到驾驶执照。就算是厂里的货车,她也是能开的。
“王师傅,记得等会儿给百货商店对面的直销店配货,他们的存货不够了。”
黄桂花从厂里出来,还不忘提醒发运班的工作人员。
“没问题,记着呢!”
发运班班长王师傅手里拿着一叠发货单,他们严格按照订单发货,确保发货的数量和时间能够得到保障。
黄桂花听说龙安县开了一家蛋糕店,于是想要给妈妈买个生日蛋糕回去。
不想,在蛋糕店碰到了原来罐头厂的熟人。
“赵师傅,您也来买蛋糕?”黄桂花本就是个热情开朗的人,见到曾经在罐头厂里颇为照顾自己的车间主任,她主动打招呼。
“对不起,请问你是?”赵师傅茫然地抬头,他好像不认识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同志。
黄桂花倒也不介意,眼看着老板把称好的蛋糕递给赵师傅,她连忙掏钱把帐给赵师傅结了。
“我是桂花呀,快一年不见了,我的变化的确有点大。”
自从干了销售这一行,黄桂花彻底找到了自信。她的性格其实很适合跟人打交道,说话亲切,而且做事不拘小节。
赵师傅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蛋糕,“桂花?哎,哪能让你给钱。老板,把钱退给她,收我的。”赵师傅反应过来的时候,黄桂花已经帮他把钱付了。
“赵师傅,您跟我客气啥。我一直挺感激您,可是没有找到机会。蛋糕就算我请了,好不好?”
面对黄桂花的热情和真诚,赵师傅不好拒绝,再三表示感谢后离开。
离蛋糕店不远的地方,侯芳挺着个大肚子,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青菜。她刚刚生了孩子一个月,却不得不承担起家里的家务活儿。
听说这家蛋糕店的蛋糕好吃,她馋了很久终于决定今天过来买一个尝一尝。
谁知道,却看到了黄桂花请客的这一幕。
侯芳把自己的身形藏在一颗大树背后,眼看着黄桂花从蛋糕店老板手里接过一个奶油蛋糕。
如果不是黄桂花和赵师傅打招呼,侯芳完全认不出来她就是黄桂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身材,再看了一眼黄桂花苗条的背影。侯芳的手指甲嵌入掌心。
她心中无比后悔,如果江夏一来厂里的时候自己就跟她搞好关系,现在光鲜亮丽的人就应该是自己而不是黄桂花。
有钱难买早知道!
不知不觉,侯芳来到卖蛋糕的店铺面前。
“老板,奶油蛋糕多少钱一个?”
“大的十块钱,中号八块,小号的五块钱。”
侯芳摸了摸自己口袋里仅剩的五块钱,“给我来一个小号的奶油蛋糕。”
一个小时后,黄桂花提着生日蛋糕从客运站里出来。她心里盘算着,包里的银手镯和金耳环应该可以抵消妈妈心中的怨气。她因为工作原因,已经有两个月没回家了。
黄桂花身上穿着盛夏服装还没上市的夏装新品,长发高高的扎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身材高挑,面容精致,行走间带着一股子这个时代女性少有的自信和坚定,引得来往的行人纷纷回头打量。
从车站步行回家也就是十分钟,黄桂花一边走一边琢磨新的直销店开业事宜。突然面前多了一道阴影,让她脚步一顿。
黄桂花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脚步往右走,准备绕开眼前的人。
然而,来人跟着她往右移动,依然稳稳地站在她面前。
“你挡着我了,麻烦你让一让。”黄桂花抬头,目光直视对面的刘杨。大半年不见,他不再是记忆里青涩的模样,眼中也多了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刘杨往前走了一大步,在距离黄桂花不到二十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如果是以前的黄桂花,一定会往后退,而且嗔怪他靠这么近做什么。刘杨眼里闪过一丝哀伤,抬手握住黄桂花的肩膀。
“桂花,我爱你!”相思之苦,在见面这一刻来得汹涌澎湃。他控制不住自己,亲了下去。
黄桂花手里的蛋糕滑落在地,她用力推开刘杨,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刘杨,我不爱你!”
“桂花,我上次离开的确是因为我外婆病重,来不及跟你解释。后来,我打算彻底解决横在我们之间的矛盾,再回来找你。”
如果那会儿他坚持跟父母断绝关系回到临水镇,黄桂花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刘杨自己扛下了一切,等他终于有资格说爱、承担爱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黄桂花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没有转身。
“哦,是吗?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这个解释来得太晚。
晚上,悠扬的口琴声在黄桂花的窗户外面响起。黄桂花有些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打开房门,来到父母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爸妈,你们睡了吗?”
“还没呢。桂花,啥事儿呀?”
“妈,我今天晚上想跟你睡。”
第二天早上,黄桂花打开大门的时候,丝毫不意外见到了刘杨。跟一年前比,现在的他成熟了很多。稳稳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大山。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黄桂花跨上自行车,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去到盛夏布料厂。刘杨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布料厂门口,李红梅也刚到,她看了一眼黄桂花身后的刘杨,没跟他打招呼,而是拉着黄桂花进了自己办公室。
“桂花,刘杨回来了?他是来找你复合的?”
黄桂花脸上闪过一丝烦躁的情绪,她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回家的路上碰见了。”
“你打算怎么办?”李红梅握住黄桂花的手,没人比她更清楚,桂花暴瘦可不就是因为刘杨的不告而别。
黄桂花茫然地抬起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刘杨始终是她爱过的男人,要说见到他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要回到从前,更不可能。
她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或许刘杨只是回来看看他爷爷奶奶而已。
早上,黄桂花搭乘厂里的货车回到服装厂。她刚从车上下来,背后传来了何海彦的声音,“桂花,今天晚上有空吗?我妈做了你爱吃的菠萝饭。”
因为工作的关系,黄桂花和何海彦这一年来的接触不少。尤其是黄桂花跟着何海彦学做销售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每天都处在一起。
哪怕现在何海彦调到了批发部门,黄桂花有时遇到销售方面的问题,还是会向他请教。
何海彦于黄桂花而言,有半师之谊。
黄桂花有些恍惚,她看向何海彦,“不好意思,刚才你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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