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觐很快寻到了青云峰上来,他恰好看见千桦一脸寒意从无常的房间出来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千桦看见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而是沉沉地说道:“月神真是好雅兴,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竟还走到我们月牙阁上来了。”
钟离觐负手而立,从容应道:“千桦仙君亦然,只是这么晚了还从女儿家的房间里出来,怕是有伤大雅。”
“她犯了错,师父又不在,作为师叔,我不过是代为管教罢了。”千桦语气平平,却不难听出他隐忍的怒意,“还有这青云峰上的事,好像并不在月神管辖之下。”
“是么?”钟离觐淡淡地笑了,他往千桦身后那扇门看了一眼,接着说,“既然是师叔侄,那旁人自然是不能多说什么,不过若是有人恶意揣测,那说出来的话可就难听了。”
“月神今日来便是想与我聊这些?”千桦的语调彻底冷了下来,连脸色也沉了下去。
“自然不是,我本是来找无常的,不过她好像不太方便见我呢。”钟离觐丝毫不在乎他的愤怒,依旧笑得春风满面,“但是也无妨,就当是我顺道过来打个招呼……哦对了,千桦仙君可曾听说下个月天宫的百花宴?天君可是点名要你和无常一同参加,天下仰慕仙君的女子可是数不胜数,无常的名气也不小,好多仙友们可都想一睹芳容……看来这场百花宴有的热闹了。”
千桦看着钟离觐温和的笑靥,只觉得碍眼的很,还没等他开口,钟离觐就接着说道:“既然话说完了,那我也不便久留。今晚多有叨扰,还请仙君莫要见怪,告辞。”
说完,钟离觐脚下蓝光一闪,他便消失在了月牙阁中。千桦定定地看着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宽大袖袍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钟离觐回到天宫,一刻不停地去了韶华别院,那是天族太子的居所,容韫应该会在那里。
韶华别院灯火通明,却极少有仙娥侍卫的往来,看起来华美却空荡异常。
钟离觐很少来韶华别院,可他还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书房。容韫正专心伏案批阅着奏折,连钟离觐进来都没有发现。他连那身墨蓝色的朝服都没换下,眉宇间尽是清晰可辨的疲惫。
“阿韫。”钟离觐轻声开口,打破了夜里的宁静。
容韫抬起头来,并不计较他这般逾矩的叫法,皱着眉问道:“这么晚了,月神来本宫这里作甚?”
“来找你聊一聊。”钟离觐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下月的百花宴,你如何考虑?”
“月神怎的操心起这事来了?”容韫继续垂下眸去看桌上的公文,“百花宴自然是要去的,不过……是去赏花还是饮酒作乐,全看个人喜好罢了。”
“你就没想过给自己找个太子妃么?”
“月神的手伸得可真是长,月老都管不了的事,难道你想来管一管?”
“阿韫,我只想问你,这么久了,你可曾放下过万荣?”钟离觐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他的目光有些炙热,饶是容韫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它的灼人。
容韫顿住手中的朱笔,垂下的黑发挡住了火光,他的脸氤氲在暗色里,看不清喜怒表情。
“怎么?”容韫嗤笑了一声,“你还想尽哥哥的义务,来替她教训我么?怪我找了一千年都找不到她?”
钟离觐上前一步,然后又顿住了步伐。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不管你是怎么想我的,我希望的不过是万荣能快乐……上一辈子我欠她良多,我也想要偿还。”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清明一片:“阿韫,我找到万荣了。”
钟离觐的声音淡淡的,却好似在容韫耳畔引下一道天雷。
他蓦地站起身来,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她就住在京城里,嫁与了一个姓程的商人,育有一子。不过丈夫短命,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走了。”钟离觐慢慢说着这些,他也看到了容韫眼角的水光。
容韫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些颤意:“带我去找她。”
钟离觐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于是二话不说布了阵法。蓝光乍现的片刻,韶华别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