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计议吧。。。何况我们还没得到确切消息,也没有进京的旨意。。。”
孟聚和易小刀又对视一眼,就在那两句对答里,他们已经摸清了肖恒的心意。对于慕容家突然发难抢了拓跋家皇位,肖恒确实有些不满。他并不在意皇帝是姓慕容还是拓跋,但却很反感拓跋家掀起了动乱。但要肖恒真的起兵跟叛军死斗,他却又没愚忠到那种地步——这大概也是边塞武将的普遍心理吧,管他谁当皇帝,只要饷银能照发,那就给他卖命好了。
三人都没有说话,都在默不作声地想着。过了一阵,肖恒叹道:“洛京的事很重要,但它离我们太远。孟老弟,与其担心那边,你还不如担心拓跋元帅,他才是真正的威胁。”
孟聚当然明白这个——其实在接到消息的第一刻他就想到这个了。孟聚杀了长孙寿,又在武川那边让边军吃了大亏,拓跋雄早想把他给撕成碎片了,只是上次魏平亲自过来,拓跋雄不得不给朝廷面子,把这口怒气给按捺住了。现在慕容家这么一搞,朝廷元气大伤,能不能挺过去都是个未知数,拓跋雄自然再无顾忌,以拓跋元帅睚眦必报的性格,对孟聚的报复会来得很快很快。
易小刀摇摇头:“孟老弟,以我对元帅的了解,他好记仇不错,但他的志向更是远大。我想,他一时半会是顾不上孟老弟了。相反,他很可能还要跑来跟孟老弟讲和呢!”
“易老弟,你怎么这么说?”
“陛下和太子都死于乱军中,身为皇叔的拓跋元帅倘若要在北疆兴义兵讨伐叛逆乱党慕容家,这算不算名正言顺?到时元帅率三千北疆斗铠和十万精锐边军,打着匡扶皇室、讨逆复仇的名义南下洛京,沿途省郡会不会望风而降?陛下和太子都没了,以元帅正统皇叔的身份,只要他能在洛京击败慕容家的叛军,要平定天下,只要一纸檄文就够了。”
孟聚听得悚然。想到自己的死敌拓跋雄有可能会登上北魏皇帝的宝座,他不寒而栗。
“虽然陛下和太子薨,但还有其他的宗室在,未必轮得到拓跋元帅吧?比如陛下的亲弟弟祁王,我听说,也有不少大臣打算拥戴他继位呢。再说了,从血缘和正统来说,兄亡弟继,这总比侄亡叔继来得合理吧?”
易小刀嗤之以鼻:“狗屁的正统性!鲜卑蛮子的习惯是拳头大就有理。元帅有三千斗铠,有十万精锐的边军,这就是元帅的正统性!跟元帅比起来,祁王有什么?顶天了也就几百家丁家将吧!再说了,朝里的大臣是什么货色,我们还不清楚吗?都是见风使舵的货色,只要元帅的大军抵达洛京,我保准他们马上就过来喊万岁了!
孟老弟,元帅现在要的是天下。按我想,他现在是顾不得你咯。要收拾你,那也要等元帅平定中原后缓过手之后的事了。”
易小刀言之凿凿,孟聚半信半疑。
想到翻天覆地的剧变即将到来,自己将面对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三人都是心中惴惴不安。
肖恒喃喃说:“朝廷没了,下个月,我们的饷银找谁要去?我们的粮草补给,找谁呢?”
他探询地望向孟聚,后者点头:“肖老哥,我们东陵卫有点家底,支持你们一两个月的军饷和粮草还是可以的。至于以后的事,先看着吧。肖老哥,维持好你的部队,熬过这两个月,朝廷那边的事也该见分晓了。该靠向哪一边,大家走着瞧吧!”
听孟聚肯帮忙,肖恒如临大赦,连声道谢。
作为一省镇督,孟聚还可以掌握自己独立的藩库和武库,而边军旅一级的部队物资储备就很薄弱了,若是断掉粮草和银两补给,他们撑不过一个月。
看着肖恒在孟聚这边混到了好处,易小刀也凑了上来:“孟老弟,我们横刀旅的处境也很困难啊!”
孟聚撇撇嘴:“行啊!拿斗铠来换,一副斗铠斗铠两千两银子,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易小刀不屑一顾:“切!这个价钱,我还不如卖给黑山军哪!”
孟聚瞪了他一眼,后者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不过现在反正朝廷都没了,大家也不是很顾忌这些事了,他嘿嘿干笑两声就算混过去了。
大家都知道,失去了朝廷的压制,天下行将大乱,中原大地和北疆都将很快迎来一场剧变,弱肉强食的军阀混战时代即将到来。想起那千里无人烟的残酷大战,三人都是心情沉重。
肖恒首先把话挑明了:“孟老弟,易老弟,时代变了,没有了王法,也没有了律令,要想活下去,弟兄们得抱成团才行。孟老弟,以后我是打算跟你混了,你不嫌弃我老朽吧?”
“呵呵,肖老哥肯过来,我是求之不得啊!欢迎你加入我们东陵卫!”
易小刀耷拉下眼皮,他慢条斯理地说:“也算我一个吧。不过,你们也知道我是元帅的义子,所以,明面上我不能跟你们走得太近。”
肖恒浓眉一轩,都这时候了,易小刀这时还想鼠首两端脚踏两条船,这让他很不高兴,他正想发作,但孟聚已是抢先开口了:“行。易兄弟,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有难共当,有福共享!”
当晚,就着昏黄的灯光,三人一直商议到了深夜。
三更时,易小刀先走了,肖恒很严肃地问孟聚:“老弟,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呢?他可是拓跋雄的义子啊!你信了他,若是关键时候他投向那边,我们都得完蛋的啊!”
孟聚笑笑,心想易小刀还是南唐的鹰侯头子呢,关键时候这厮到底会投向哪边,这还真是个不好说的问题啊。
第二天清早,孟聚还在睡梦中时候,王九又叫醒了他:“镇督,不好了!洛京,又来人了,他要见镇督您!”
昨晚喝了不少酒,又和肖恒他们讨论到了深夜,天蒙蒙亮时孟聚才睡着的。早上突然被人吵醒,他当真是火冒三丈,但听说是洛京来了人,孟聚的满腔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总署又派信使来了?快带我去见他。”
在官衙的侯见室,孟聚见到了洛京的使者。见到来人,他立即愣住了:“你是。。。你是上次的卫管领吧?”
来人竟是熟人,就是上次随着钦差一同过来的金吾卫的卫管领。他身形挺拔,渊停岳峙地向孟聚行礼:“末将正是金吾卫的卫铁心,难为镇督大人还记得末将的贱名了。”
“哦哦,卫管领你好你好!你上次不是随钦差回去了吗,怎么突然。。。”孟聚说着,突然记起了一件事:金吾卫不是已经随慕容家一同叛变了吗?
眼前的这个卫管领,他难道也是叛军的一员?
看到孟聚突然脸色大变,那位卫管领客气地笑笑。他很和气地说:“孟镇督请放心,卑职绝无恶意,也没带兵器。何况,卑职也不敢班门弄斧,在万人敌孟将军您面前乱来啊!”
“卫管领,你来我们这边,是奉了谁的命令?”
“孟镇督,您的一位老朋友让卑职给您带个信。书信在此,请您过目。”
孟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书信。不出所料,果然是慕容毅的来信,只是由师爷代笔的。信里说得没什么新意,说拓跋氏一族倒行逆施,已失民心人望。慕容家决意以武力匡复皇室,恢复大魏朝的正道。日前,行动已取得成功,伪帝景穆及其太子皆已授首。
“敌虏群龙无首,穷途末路。慕容家皇旗招展,响应如云,天下有识正人,无不欢欣鼓舞。海内有志健者,速来共襄义举,开国首勋,荣华前程,勿失良机!”
这封信大概是慕容毅的师爷写的,写得文绉绉的,象是二流的招揽公告。只是在信的最末尾,孟聚再次看到了慕容毅的笔迹,他写得很简单,只有龙飞凤舞的一句话:
“孟兄弟,大事若成,我们富贵同享!
慕容毅”
看完信,孟聚长叹一声,沉思良久。然后,他说:“原来卫管领您是慕容公子的手下啊!慕容公子现况如何?他身体还好吗?”
“公子身体很好。出发前,他托我向孟镇督您问好。”
“洛京如今怎么样了?”
“启禀镇督大人,王师高举正统义旗,进军势如破竹。十五日晚,王师攻克皇城,杀伪帝及其太子,伪朝官员大多束手被擒,包括太师端木良、御史中丞魏平、户部尚书何天财、吏部尚书张并等上百名伪朝高级官员皆已被擒,其中不少人已经顺应大势投靠王师了。洛京周边的郑州、司州、河内等郡,已是望风而降,落入了我军掌控之中。”
“兵部尚书慕容淮呢?他统掌全国兵马,也被你们抓了吗?”
卫管领笑笑:“慕容淮尚书,呵呵,他是我们的人。”
“哦,那高丞相和东陵卫的白总镇呢?”
“高丞相暂时还没抓到,我们如今正在加紧搜捕;至于白总镇的东陵卫军队,他们被我军重重围困在郊区的东陵一带,已是穷途末路了,他们跑不掉了。”
想起白无沙昔日对自己的照顾,孟聚不由黯然。他问:“那么,慕容公子希望我做什么呢?”
“王师虽然已经占领京畿,但在北疆这边,我们还是少一点响应。慕容公子希望,倘若孟镇督您能响应王师,改旗易帜公开支持我们,造成声势,那是最好了!”
孟聚叹气道:“这点,怕是做不到。卫管领你看看,我东平镇左邻赤城,右邻武川,前方是魔族的草原,后方就是朔州——这些地方,目前还是全部掌控在朝廷手中。我若易帜,不但部下军心大乱,与我有仇的六镇大都督拓跋雄更可名正言顺地号召各路边军前来围攻东平,到时,只怕我势单力薄,败亡无日。”
对孟聚的回答,卫管领显然早有准备。他说:“慕容公子也知道,孟镇督在北疆与拓跋雄周旋对峙,处境很是艰难。倘若孟镇督您为难的话,慕容公子也不强求您公开易帜。但若有朝一日,倘若拓跋雄率北疆边军大举南下,慕容公子希望孟镇督您能配合王师,出击威胁拓跋雄的后路,切断他的补给和后援。”
孟聚立即同意,他斩钉截铁地说:“卫管领请回报慕容公子,请他只管放心,这点我定能做到!只要是对付拓跋雄的事,只要慕容公子传句话来,我绝无二话!”
听到孟聚如此肯定的答复,卫管领松了口气。他微微躬身:“镇督大人高义,卑职在此代公子谢过了。”
“只是,我也有点事想请慕容公子帮忙的,想麻烦卫管领转达一声,不知可否方便?”
“镇督您请说就是。卑职听闻,镇督您与我家公子有救命之恩,只要公子能办到的,想来都不会有问题。”
孟聚诚挚地说:“如此,我就冒昧开口了:东陵卫总镇督白无沙,是我的旧上司,对我有栽培提携之恩。若无他,我也绝无今日成就。虽然他不识天下大势,抗拒王师,但念及他也是一片愚忠之心——倘若白无沙战死于阵中,那自然一切休提;但倘若他被王师生擒的话,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
“放白无沙一条生路?”卫管领一愣,显得有点为难:“此人是最顽冥不化的拓跋氏爪牙,倘若放了他,只怕养虎为患吧?”
“卫管领不必担心。您想必也知道,白无沙之所以起家,全是倚赖景穆皇帝的信任。现在景穆伪帝已死,纵然放了白无沙出来,没了倚靠,也没了军队,他能做什么?不过一条拔掉了爪牙的死狗罢了!”
卫铁心想了一阵,点头说:“孟镇督,您说得也是道理,我回去后会帮你跟公子解说的。孟镇督,都这时候了,您还想着帮白无沙求情,难怪大伙都说,孟镇督是最重情谊最讲义气的,能有镇督您这样的部下,真是白无沙的幸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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