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如果必须除掉什么人,告诉我,让我去处理。”
户部尚书接了太后扔过来的烂摊子,急得连夜长出了一嘴疱疹。
又要给三军送粮饷,又要给太后造陵寝,还要往国库里变出点钱来应付那疯皇帝——同时还不能增税。
户部尚书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他在府中对下属发着脾气,却不知府邸后门外的街角处,两个新入职的小主事也正在小声争吵。
李云锡怒道:“既然是我想出来的法子,自然应该由我去提。”
尔岚依旧女扮男装,一脸平静。“李兄打算怎么提?拿出你的文人风骨,骂他个狗血淋头吗?”
李云锡冷笑着瞥了一眼她手中精巧的礼盒。“那么尔兄又待如何说服尚书大人?以进言之名,行贿赂之实吗?”
他看不惯尔岚。
这书生长得眉清目秀,貌如好女,说起话来不疾不徐,令人如沐春风。
李云锡这种直肠子,见此人乍入官场就适应良好,堪称如鱼得水,心里就存了鄙夷。
尔岚淡然道:“陛下重托之事,只要能办成,手段并不重要。李兄难道忘了你我的官职是如何讨来的?这礼盒送进去,陛下会介意吗?”
拿皇帝来压我?李云锡根本不吃这套。“他若不介意,就是他为君者的错处!”
尔岚:“……”
尔岚对他笑了笑。“也对。”
李云锡道:“所以……”
话音未落,只见尔岚猛一转身,拔腿冲向了府邸后门。
李云锡这辈子专注唇枪舌剑,从来没遇上过这等“说不过就跑”的无耻行径,一时竟然愣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礼盒和一封信笺一起递了进去。
片刻之后,有侍从出来迎客。
尔岚一脚踏入门里,回头看了一眼七窍生烟的李云锡,笑着做了个口型:等我消息。
户部尚书正坐在堂上读着她那封信笺,礼盒则已不见踪影。
户部尚书赞不绝口:“良策,确实是良策。”
信中所写的,正是李云锡计划的开中法:由朝廷出面招募商人,输纳军马粮饷。朝廷支付给商人的不是钱财,而是盐引。凭借盐引,商人日后可以分销官盐,从市易中获利。
如此一来,朝廷不必透支国库,就能借商人之手承担成本,支援三军。
尔岚笑道:“能为大人分忧,下官三生有幸。”
户部尚书又研究了一会儿细节,迟疑道:“只是盐政改革事关重大,太后那边……”
“大人,看陛下的意思,整改已是势在必行。咱们自己不提,也会有别人上奏。”尔岚朝他凑近了些,谄媚道,“日后盐引给谁、不给谁,还需从长计议呢。”
户部尚书当然懂她的暗示:个中油水肥厚。盐引在手,商人争相来抢,最终会演变成又一门生意,端看如何操作了。
尔岚眨眨眼道:“以太后的慧眼,定能识出大人这颗明珠。”
户部尚书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肩道:“后生可畏啊。”
几日后,户部上奏,奏章呈了厚厚一沓,请求颁布开中法。
夏侯澹跳过大段的马屁和解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在尔岚的建议下,户部尚书列出了建议运输的粮食清单。若干种主流作物里,默默地夹了一个燕黍——理由是不易腐烂,便于存储,又可以喂军马。
这改革由太后党提出,又因为对三军将士有利,所以端王也不会过多阻挠。
正因如此,这本奏折经过无数轮修改,那不起眼的“燕黍”二字却奇迹般地保留到了最后,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夏侯澹手中。
夏侯澹龙飞凤舞地批了个“准”字。
至此,开中法正式实行。
各地仓廪开始照着清单收缴粮食,再由闻风而来的商人运向边境。
气候干燥之地,百姓听说那干巴巴杂草般的燕黍居然也能充当捐税,笑了几声“为官的怕不是傻子”,便去野地里找寻起来。行动力强的甚至已经种下一茬,施起了肥。
不仅如此,商人为了省下运粮的成本,很快就开始雇人直接去边境开荒,专门种清单上的作物。而靠近燕国的西北处环境恶劣,只有燕黍能成活,最终发展出了第一片燕黍田。
大家都很满意:军队得到了粮食,太后得到了陵寝。
此时此刻,世上只有几个人,在为那笑话般的燕黍田热泪盈眶。
虽然他们找到的种子还远远不够,但至少在大夏的土地里,已经埋下了最初的希望。
隔日,这君臣几人聚集在某处隐蔽的私宅,不敢大肆庆祝,只能举杯致意。
私宅是给岑堇天用的,在后院开了一片小小的试验田,种了几样抗旱的作物,目前长势喜人。
庾晚音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一不小心喝多了一点,站在田边哼起了小曲儿:“哎——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
恰好站在旁边的汪昭:“……”
汪昭是几个臣子中最沉稳的一个,胡子一把,像个小老头儿。
他捋着胡须想了半天,最终困难地憋出一句:“……娘娘唱出了民生多艰。”
田地另一边,李云锡与杨铎捷这两个刺儿头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李云锡脸色铁青。
因为立了大功的户部尚书春风得意,顺手就提拔了尔岚。
尔岚当时神情一动,看了李云锡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事后才对他解释:本想为他美言几句,但在太后党面前,不敢抱团太明显,怕引起怀疑。
李云锡道:“说得好像我稀罕似的。”
杨铎捷不平道:“那他不就是抢了你的功……”
“李兄,”尔岚面色如常地走向他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李云锡早已看穿了这人的汲汲营营,不齿道,“尔兄不必多费口舌,人各有志,升官发财对李某来说有如浮云。”
尔岚微笑道:“咱们在太后手下做到多大的官,确实都是浮云。这江山毕竟是陛下的江山,日后陛下论功行赏时,自然会记得李兄的功劳。”
李云锡气到窒息。“无论是在太后面前还是陛下面前,我都志不在此!”
这一声说得响亮,对面的夏侯澹都看了过来。
尔岚也不耐烦了。“是啊是啊,李兄志存高远,恨不得今日入朝明日撞死。兄弟我却还盼着李兄多活几日,再出几篇策论供我上位呢。”
李云锡:“……”
李云锡道:“你真的这么想?”
尔岚翻着白眼走开了。
李云锡转头看杨铎捷。“他……他……他……成何体统!”
“陛下,娘娘。”
微风和煦,岑堇天抓着一把作物走来,摊开手给他们看。“目前看来,确实是燕黍最耐旱,长势也最好。不过要到秋收时才能看出收成了。”
庾晚音道:“岑大人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测出燕黍最适合什么土壤、如何灌溉施肥之类的?”
岑堇天想了想。“臣自当尽力,但兼权尚计,或需两三年。”
说到时间,几个人都有些沉寂。
庾晚音猜不到旱灾何时来,岑堇天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
庾晚音看着他年轻而憔悴的脸,突然心生愧疚。“岑大人保重身体。”
岑堇天笑道:“臣会努力活得久一点。”
“不,真的,保重身体。为了提高一点收成,岑大人已经隐姓埋名、背井离乡,你的双亲家人……”
夏侯澹插言道:“余生如此,值得吗?”
庾晚音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太直白了。
岑堇天却笑着摆摆手。“臣以为预知死期,是件幸事。臣少年时便反复思量,这一生要做些什么才不算虚度。双亲自有兄弟孝敬,故乡自会在死后荣归。他日臣离去时,唯愿埋骨之处,有五谷丰登。”
回宫的马车上,庾晚音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
自从穿来之后,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迅速成长,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小白了。
但总有些人的存在提醒着她:你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夏侯澹道:“在想岑堇天?”
“嗯。”庾晚音叹息。
她以前看文的时候,专喜欢看刺激的大场面,群雄逐鹿、金戈铁马……岑堇天种田的片段全被跳过去了。
“等到自己来了这个世界,才发现他才是真的救万民于水火。有那样的一生,的确不算虚度了吧。”
马车摇摇晃晃,夏侯澹半开玩笑道:“不必妄自菲薄,你也在救万民于水火。”
“我?”
“客观来说,如果能帮大夏挺过那场旱灾,你应该名垂青史才是。”
庾晚音失笑着低下头。
片刻后她又吸了口气,猛地抬头道:“好,我也不想虚度此生了。”
夏侯澹一愣。“什么?”
“按照原文,端王用最大的代价登上了皇位,那我就要用最小的代价挫败他。预防旱灾只是第一步。他还要跟燕国殊死一战,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战都别让他战。”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夏侯澹,胸腔里鼓动着新的斗志。“我好像还记得一点燕国的设定,这一仗不是非打不可,外交吧。”
夏侯澹道:“好。”
“还有,他勤王的时候还要跟太后打一仗。但如果咱们抢在那之前成长到足够强大,震慑住他们,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
“还有……”庾晚音顿了顿,“你是不是在笑?”
夏侯澹摇头。“只是一想到我们做的一切都发生在一本书里,就觉得有些荒诞。”
这个问题庾晚音也想过了。“但就像庄周梦蝶,你又怎么知道外面那个‘真实世界’不是另一本书呢?”
“那确实不知道。”
“对吧,谁能保证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我懒得为此纠结了。”庾晚音挥挥手,像要把这个问题打散成烟,“哪怕注定是死亡结局,我也要在死前多做点事。”
夏侯澹道:“好。”
“你干吗一直说‘好’?”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他笑道。
张三一年年地长大了。
铁线莲还在一年年地定期绽放,他却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丛花了。
因为,随着皇帝逐渐老迈,而自己年纪渐长,他意识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那个作为女主角的“恶魔宠妃”,也许并不是他父皇的妃子,而是他的。
等到他当上皇帝,她才会登场。
这个发现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因为他穿来前虽然只瞥了一眼文案,却清楚地记得,女主是妃子,男主却不是皇帝。
那么,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他这个皇帝就应该是反派——注定惨死的那种。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怀疑这篇文的男主是他的皇兄。
夏侯泊活着熬到了出宫建府,被封为端王。
这年轻王爷在朝中毫无根基,于是经常主动请去戍边。他在边塞之地混了几年,从备受欺凌的小白脸混成了文韬武略的将领,跟武人们打成一片,归来时总带着大大小小的军功,还被老皇帝赐了仪仗。
夏侯泊走的完全是男主路线。
而张三,正被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推向一条反派之路。
按理来说,端王明显比张三更适合当太子。但继后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需要的是容易控制的傀儡。
两股势力明争暗斗之下,张三在一年之内遭了四次暗杀。睡梦中遇刺,用膳后呕血,不断地重伤,又被抢救回来。端王要他死,太后要他活。
他开始彻夜难眠,偏头痛愈演愈烈。有时幻听,有时以为是幻听,结果是真刺客。
等到老皇帝驾崩,张三即位,坐在龙椅上往下一看,朝堂中除了继后党——现在该叫他们太后党了——还多了一批与之分庭抗礼的端王党。
唯独没有几个拥皇党。连他的帝师们都是太后安排的。
在这个世界,他现代人的背景不是优势,而是劣势。论心机,论权谋,他的九年义务教育帮不上任何忙。
满朝文武,他找不到一个可堪信任之人。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但张三不信命,就算是死,他也要挣扎过再死。
凭着直觉,他找到了胥阁老——因为这老臣不像其他臣子那样巧言令色地哄他,反而时常拉下脸,搬出一番大道理来教育他。
同时也因为胥阁老在朝中混得不如意,处处受人排挤。
张三认定这人是真的向着自己,于是对他恭恭敬敬,请教了许多问题。胥阁老建议他施行的政策总是遇到重重阻碍,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放心。因为如果那些建议是错的,太后与端王便不会来拦。
直到有一次,胥阁老劝他除掉某个大官。
胥阁老言辞恳切:“此人一直欺上瞒下监守自盗,而且与端王狼狈为奸,势力发展得盘根错节,必须尽早拔除。”
他信了,费了许多功夫收集罪证,在早朝时突然发难,将那贪官押入了大理寺,不日便处斩了。
那是他杀的第八个人。
那次行动出乎意料地顺利,甚至有些顺利过头了。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下朝之后,有个留着八字胡的小官员跑来找他,声泪俱下地称他受了蒙骗。
这八字胡一直是太后党的人,此时却大表忠心,说自己其实早已不堪太后折辱,想要效忠陛下;而那胥阁老才是真正的太后心腹,性本奸回,一直以来将陛下哄得团团转。
“他借陛下之手除去那贪官,其实是剪掉端王的羽翼,为太后除去一患呀!”
八字胡呈上了无数证据。有太后的笔迹,也有胥阁老的笔迹。
张三不敢相信,偷偷去太后处查看,恰好看见胥阁老与太后走在一起,言谈甚欢。
两个月后,八字胡出面弹劾胥阁老。
张三没杀胥阁老。他下令将胥阁老抄家流放。
胥阁老一言未发,对他重重磕了几个头,就让人拖走了。
这次行动也出乎意料地顺利。
张三隐隐觉得不对,却又捋不清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隐忍几年之后,他才一点一点地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八字胡是太后的人。而弹劾胥阁老,却是与端王合谋的。
八字胡凭此一功在太后党中站稳了脚跟,一步步爬到了权力中心,后来还加封太傅——他姓魏。
那个时候,张三已经动不了他分毫了。
张三信不信命,其实也无关紧要。
世界需要一个反派,太后需要一个傀儡,而端王需要百姓记住一个罪人,为天灾、为人祸、为他们连年的歉收负责。
他来了,他就成了这个人。
马车猛然一停,接着又猛然加速,将夏侯澹从浅眠中惊醒了。
庾晚音也吓了一跳,掀帘问道:“怎么了?”
驾车的侍卫道:“暗卫发现有人跟踪。来的只有一个人,但武功甚高,暗卫拿不住他,北大人去对付他了——属下先护送陛下与娘娘回宫。”
“慢着。”夏侯澹皱眉道,“只派一个刺客?不像是端王的作风。让北舟生擒他来问话。”
侍卫回头眯着眼望了望。“北大人尚未与他分出胜负。”
庾晚音惊了:“怎么可能?”
北舟可是全书武力值天花板,单挑未逢敌手。
“似乎已过了三十多招了。”侍卫实况转播中,“奇怪的是两人都未出杀招。”
庾晚音忍不住了,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朝后望去,瞬间被一阵劲风吹乱了头发。
为了隐蔽行事,他们一直在绕路,此时正穿过一条宽度只能容下一辆马车的暗巷。
巷子尽头,飞沙走石,剑风狂乱,两道飘逸的剪影正斗得天昏地暗。
庾晚音肩头探出另一颗脑袋。夏侯澹问:“原文里有这么个人吗?”
“反正我不记得了……”
“喝!”一声清叱传来,跟着是“嗖嗖”的破空之声。
实况转播的侍卫道:“可恶,刺客投了暗器!”
暗巷狭窄,避无可避,只见北舟忽然一脚蹬在墙上,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半空团身翻了个跟斗。刺客的暗器纷纷颓然落地。
北舟一个跟斗翻完,人尚未落地,对着刺客长袖一甩,破空之声又起。
他的暗器显然密集得多,“咻咻咻”不绝于耳,听声音俨然已经将人射成了筛子。
夏侯澹道:“留人——”
那刺客也同时大叫道:“好了!我不是刺客,你看不出来吗?!饶命啊!”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北舟悠然道:“你若是刺客,哪里还有命在。”
侍卫停下了马车,护着夏侯澹和庾晚音走近了些许,警惕地看着来人。
北舟的暗器没有射中他,而是围着他的脑袋、四肢,在墙上钉出了一幅人体描边。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颓然道:“认输,我认输。”
北舟道:“你是何人?”
年轻人似乎是扭头瞥了夏侯澹一眼,笑道:“我姓白,你可以叫我阿白。”
离得近了,庾晚音逆着光看清了这人的形容。身材高大,黑巾蒙面,只露出眼睛。那双眼瞳望过来时出奇地清亮,即使在暗巷里也如淬过火的琉璃一般。她记得这好像是内功深厚的表现。
“不要动。你这身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北舟并未放松,仍旧抬起一臂对着他,五指将钩未钩,似掌似爪,也不知道是哪门子起手式。刚才人体描边用的暗器全部深深嵌入了墙壁中,砖灰扑簌簌地往下掉。
阿白僵立着,忽然问:“你是北舟?”
北舟一愣。
阿白道:“我俩不认识,但你应该记得无名客吧?他是我师父。”
无名客虽然没有名字,却声震江湖,是个仙风道骨的绝世高人。北舟早年四处游历时另有奇遇,曾得他指点一二,与之结成了忘年交。
某次喝酒时,无名客问他为何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北舟心情郁郁,说起宫中早逝的慈贞皇后:“故人已逝,我也不知何去何从。”
无名客当场以手蘸酒,在地上算了一卦,末了劝他道:“回都城看看吧,或许会见到故人之子。”
阿白道:“我师父前段时间夜观天象,不知发什么神经,非要让我立即出师,到都城来跟着你混。”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脏兮兮的信纸,递给北舟。
北舟读了一遍,面露疑惑:“确实是他的笔迹。但我看不懂他在写什么。”
阿白道:“哦,他说这封信不是给你的,是给皇帝的。”
默默站在一旁的夏侯澹开口了:“给朕看看。”
阿白猛地扭头,浮夸道:“皇帝?活的皇帝!”
夏侯澹:“……”
夏侯澹暗中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给他。
阿白却变本加厉:“好俊哟。”
夏侯澹:“?”
夏侯澹读了一遍信,面色凝重,转手递给庾晚音。
只见信纸上笔走龙蛇地写了两行字:皇命易位,帝星复明。荧惑守心,吉凶一线。五星并聚,否极泰来。
庾晚音刚看见头四个字就惊了。
皇命易位?这绝对不是什么相术占卜的通用说法。只有穿越者能看懂,这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知道你换芯子了。
整段话翻译过来就是:我知道你换芯子了,而且换来的人当皇帝可以改变国运。但你命途凶险,只有一线生机,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化险为夷。
庾晚音与夏侯澹对视一眼,心道:这才是真的开了天眼吧。
阿白道:“师父说你天纵奇才,算是半个大师兄,让我向你多学学。我心想着有多奇才啊,有我奇才吗,就……”
北舟道:“就先找我打了一架?”
阿白哼哼了一声。
北舟瞧着这便宜师弟,心中有些惜才,面上却调笑道:“服了吗?”
阿白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你在都城就是给皇帝当护卫吗?能带我一个吗?”
北舟看向夏侯澹。
夏侯澹道:“朕有北叔已经够了。”
“别啊,难得我师父一番好意,送我来供你差遣。”阿白在皇帝面前丝毫不怵,甚至有点嬉皮笑脸,“多收我一个也不打紧吧?我的功夫也很好的,可以保护这位——哇,大美人!”
他看着庾晚音。
庾晚音道:“……谢谢。”
夏侯澹又瞪了他一眼。
庾晚音心里也在权衡。原文里没有阿白这号人物,但如今多了两个穿越者,惊动了原本世界里的高人,倒也说得通。
夏侯澹恰在这时低声问道:“北叔,那个无名客……”
北舟作保道:“无名客退隐已久,不理俗事。他会送来这封信,大约是算出澹儿你能保社稷安稳。这小子用的确实是他教的功夫,应该可信。”
夏侯澹便点点头,对阿白道:“跟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在夕照中回了宫。
夏侯澹说要给阿白安排个职位,带着他走了。
北舟又用缩骨功换回了嬷嬷扮相,陪着庾晚音回了贵妃殿。“那叔先回房了。”
“北叔,”庾晚音却跟着他进了房中,“我有点事问你。”
“什么?”
庾晚音笑道:“今天你用暗器打穿墙壁,不完全是靠手头功夫吧?别那样看着我,我只是瞎猜的。”
北舟仍旧惊疑不定:“你是如何……”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匕首穿透了一扇木门,仍旧来势不减,让那刺客当场毙命。后来在舟上,你袖中发出的暗器不仅能平飞上岸,而且还能连环发射,完全不带停歇。”
庾晚音探究地看了看他的袖子,赞叹道:“北叔真是心灵手巧,我对机关术也有些兴趣,却死活想不出,何等精妙绝伦的机栝才能做到那样的效果。”
她的分析过程完全是瞎编的。
她知道北舟是个机关术天才,是因为原文就是这么写的。
当初她带着夏侯澹去找这人,心里就存了一个念头。只是北舟视自己的机关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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