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见不上几回面,即使见了面,当母亲反倒要先给自己的孩子行礼。
张蒿看我不语,又轻声加了一句:“前日里见了柳贵人,她又托了小人一回,让小人来和您好好说说。”
我止了手里的针线,反问张蒿一句:“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小人觉得,这是件好事。”张蒿答得很干脆“夫人如今和其她两位娘娘相比,不就是差着一个孩子吗?您要是得了这个孩子,从今往后可就和她们是一样的了,谁再惦记您的位份也没用!”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那杯桃花茶。
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粉粉盈盈地被摘下来,在阳光下反复晒,晒得干了存起来,此时再被开水一冲,那原本淡淡的嫣红没有了,却只留下桃花涩涩的清香。抿了一口桃花水,我问他:“那柳贵人真的就舍得吗?”
“柳贵人必然是深思熟虑这才得出这样的念头来的。”
“这件事情咱们知道了就好,先不要往面上提,现在本宫没有决定要这个孩子,咱们也不要和柳贵人说得太多,让外面的人听了,反倒不好。”我抿了一口水又问“秋池宫里怎么样?”
“郑妃娘娘这阵子挺好的,明年陛下要行冠礼,所以也就够她忙的了,暂时没看着她再做别的,只是听说过了年大世子就满六岁了,陛下想着从朝中寻个太傅就开始给大世子授课了。”
“这也是件好事,可惜这个小淘气是活泼到时侯了,以后可就有太傅管着了。”想起小扶苏的样子就想笑,无论如何,我和这个孩子还是挺好相处的,无论我和郑妃处得怎么样,我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快快乐乐的。
张蒿又给我的杯子里添了些茶。
“怎么了?”我看出他还有话要说。
“夫人啊……望星台的那位好象又……又去赌钱了。”张蒿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她?”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大号鸡毛掸子左右扑楞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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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的东角门,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光。
我穿着那身宦者的衣服走过两堵墙夹着的窄巷,青色的砖墙底下生着绿荫荫的青苔,走过这里,就觉出一阵荫凉,迎面走来一个漂亮的小宫女,走过我身边的时侯,轻轻将我的衣袖一扯,我回头看她,她脸色一红,娟秀的脸上布满了羞涩的红晕,可那眉目之间又带着几分大胆的挑逗。
我突然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不由得先红了脸,看我这面色一红,小宫女偏偏更大胆了,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我被她那句话惊住了,不止是脸红,连心都跟着突突乱跳了。那小女子看我脸红,更加得了精神,伸出小手就来挽我的手臂。我往后一闪,涨红着脸冲她轻斥一声:“退下!”
小宫女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自己被拒绝得这么粗暴彻底,捂着脸转身就跑。
我也赶快掩着脸向前快走几步,心里还是吓得直突突。
张蒿快步跟上来,小声问道:“夫人,那小丫头子可是说了什么不体面的话,惊到你了?”
“无妨,无妨……赶快走吧!”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快换了一个话题。实在不敢细思刚才那个小宫女说的那句话:“奴婢的舌头很会舔……”
这深宫高墙之内,到底掩盖了多少东西,这些勉强苟活的下层人,她们的生活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赌场的气氛永远都是活泼热烈的。
面前那个身量宽厚的宦者又在兴高采烈地押注,面前的钱袋子又空了一半,手里的粮袋子又装了一半。
我从背后冷冰冰地看着她,直到一局终了,她转过身子取钱袋,抬头一看到我,脸就僵住了。
我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先自转身向外走去。
这胖宦者倒吸了一口冷气,钱袋子和粮袋子一起不顾,跟着我就往外走。身后的小宦者喊道:“阿爷,不玩了?你的钱,还有你的粮。”
这胖宦者将根粗大的食指比在唇上,回过头压低了声音道:“全赏你们了!”然后一转身就出了门。
身后传来一片惊喜的笑,转眼几个小宦者将那粮袋钱袋里的东西分抢一空。
我顺着巷子淡淡地往前走,大祭司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这种情形让我感觉有点滑稽,前阵子我还在望星台一脸恭敬地跪在她面前行着大礼,一转眼,她跟在我身后点头哈腰。我就这么在前面一直走着不说话,她低着头四处打量着想跑,回头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张蒿,旋即打消了念头,耐着性子继续跟着我走。
转即过了两重门,到了一个偏僻的园子里,眼看着四下无人,大祭司一个箭步追上来扯了我的衣袖满目哀求道:“夫人,小司再也不敢了!您可饶了我吧。”
我甩了她的衣袖转身走到一旁的一间小雅阁里。
大祭司强咽了咽口水,跟着我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