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么说的话,内史腾判的也不算错。”我道。
他盯着我又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撩了一下我额边的头发,轻声道:“傻丫头,你啊,就是心太软了,有的事情道理就是道理,和人情没有关系,若是一味由着人情,只怕是很多事都要更难办了。”
突然感觉他有心事,可是我也不敢问,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大约是为了行冠礼的时侯看上去更成熟点吧,他这段时间竟然蓄起了小胡子。唇上一抹小八字胡,看上去很帅,可是又有点怪怪的。
我不自觉地抬了手,轻抚到他的小胡子上:“阿政……”
“唔……”他抿了嘴角。
我咬着下唇几乎笑出来了:“阿政留胡子看上去很好看。”
他笑了,用手抚了抚我的脸颊,却没有再开口,我轻轻地解下他的袍子,服侍他上了榻。
夜渐渐深了,风顺着窗棂吹进来,有一丝冷,我坐起来将床幔掖紧,他从身后握了我的手,黑暗中我看得到他的眼睛依然睁得很大。
“若是你最亲的人犯了错,你会怎么办?”他问。
“那要看是犯了什么样的错吧。”我答道。
“很大的错。”
“那还要看有多亲。”
他轻声一笑“最亲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笑声里有着轻微的苦涩。
“应该可以原谅吧。”我说“是最亲的人,为什么不去原谅?”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我凑到他身边,偎住他的肩膀:“阿政有心事对吗?”
“没有。”他说。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吗?阿政。”
“嗯,是。”他侧身抱住我,温热的大手没有情欲在触抚着我的后背。
“我今天去看三世子了。”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唔?”
“小家伙生得又黑又壮,长得真象你。”
“瞎说,寡人很白的。”
“才不是,阿政好黑。”我故意笑着顶嘴。
“寡人是被晒的,寡人身上白。”
“阿政黑,阿政黑,阿政就是黑。”
“好,寡人黑,就你白,白得跟白痴一样。”他一损我语气就变得开心了。
“讨厌,又说人家。”
“你不是白痴,你是傻。”他又在咬着牙笑。
我握了拳轻轻打在他的肩膀上,他轻轻一笑,道:“好了,傻瓜,早点睡,不闹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到他的笑声里带着些许委屈,是那种被隐约压抑着的委屈,明明憋在心里很难受,可是又没有办法说。他是大秦王,是所有人的天,他怎么可以委屈?他怎么可以烦恼?他怎么可以不知所措?只有在这一刻,在自己婆娘的榻上,可以放肆地委屈一下,因为他这个婆娘够弱智,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就这么被他揽着,渐渐感觉眼皮发沉。
“傻丫头,有的时侯,你和娘挺象的。”他轻声说。
我抱着他的手臂越来越沉,渐渐地,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面说话。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口问道:“是谁啊?”
门外传来张蒿的声音:“禀大王,夫人,是太和殿上的宦者。”
嬴政问道:“有什么事啊?”
“今晚本该是太傅李斯陪侍在太和殿教导大世子的,适才李府突然有人来报说李夫人腹痛不止,怕是快要生了,李大人就托人来禀一声,说他想回去看看。”张蒿答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嬴政坐起来恼道“赶快让李大人回去吧,让宫里的车驾送他。对了,叫王首座安置两个太医随着他一起去。”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得瞌睡一点也没有了,跟着坐起来就慌了神。早有侍儿进来帮我们点亮了油灯。
我看着嬴政,心里一阵慌乱,明明很担心容儿,可以又不敢问得太多。
“担心了?”他问道。
“嗯。”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容儿的身子那个样子,我真有些怕,上回柳长使生三世子的时侯就吓了我一跳,容儿现在,现在还……”
我把脸偏到一边,害怕自己会在他面前落泪,他本来今天心情就很不好。
他不说话,从后面轻轻揽了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