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气态雍容,作读书人打扮,满身的饱学书卷气倒在其次,虽鸡皮鹤发,有些难掩的老态,但行走之间仍是顾盼神飞、须髯舞动,手里还晃晃悠悠提了一枚白玉葫芦做的酒壶,尽显潇洒飘逸之态,任谁见了,都可以想见其年轻时的风姿。
老者闻言吐气开声,笑声遥遥传到山顶:“未见其人,先闻犬吠,真真辜负了晏某这一路上的辛苦,若非想见见小红莲,才不稀罕来你这鬼气森森的天狱山。”
他边说边迈步登山,竟是极为矫健,片刻间就要登顶。
谢山客一瞪豹眼,盯着老者手里的白玉葫芦,故作不悦道:“怎么,你不是来找我喝酒的?”
老者理所当然道:“小红莲总说要陪老头子喝酒,可总也不见人,老头子只好取出这坛埋了三十六年的女儿红,装了一葫芦亲自跑来喽!”
谢山客闻言一愣,继而咬牙冷笑道:“你倒是真舍得,嘿嘿,可惜不巧,窦丫头今日恰好不在山上,你这酒,也只好谢某勉为其难了。”
老者也狠狠一眼瞪回去,不乐意道:“想也别想,这酒只给小红莲一葫芦,剩下的等她出嫁时,一并算在老头子送她的嫁妆里!”
他四下环顾,皱眉道:“也不知这天狱山有什么好,成天往这破地方跑。”
谢山客嗤笑一声:“你这酸秀才就爱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师父吴碍是正经的镇狱侯,即便轻易不来天狱山,也需要有个人时不时地来替他露个脸。”
他微微犹豫,轻声咕哝道:“好在窦丫头性子爽利,实在难以让人生厌,换做别的碍眼东西,老子早就一刀宰了,省得瞧着心烦。”
老者走到谢山客身侧,同样盘腿坐下,目光望向群山间的万顷松涛,呵呵一笑道:“这话能从你这老货嘴里说出来,还真是难得。其实吴碍算是难得的厚道人了,你坐镇天狱山有三个多甲子了吧,他怎么好意思来抢地盘?有小红莲两头跑跑腿倒也不差。不过话说回来,这回的甲子论道,你仍不准备参加?再不成就神通,只怕你就要老死了。”
他抬手指了指天,促狭道:“更何况那位可是很少对人青眼有加的,你这么不给面子不太合适吧?”
谢山客抬头望了望天,又转头斜睨老者一眼:“要老死也是你死在前头,你晏浮生晏八斗号称一挥千纸、龙蛇犹湿,当年作《金城赋》引得京师纸贵、多少游侠儿从军西征的盛景,现在想来还历历在目,谁想不过数年未见,你已是寿元将近、垂垂老朽,如今世间记得你的还有几人?你倒是说说,既然满腔意气犹在,为何也死活不肯神通?”
晏浮生听得眉飞色舞,:“还是你知我!唉,晏某才气太盛,偏偏还一日胜过一日,忍得何其辛苦!”
他将白玉葫芦打开,顿时酒香四溢:“这小红莲今日又到哪里野去了?”
“北地一个叫周铁尺的勾录传来消息,说是吴碍这回征召的亲军里有个极出色的少年人,窦丫头这个诏狱少主要想当上三千亲军的都统,恐怕会有些波折,小丫头不服气,跑下山要先去会会那少年。”
谢山客说着,鼻子轻轻抽动,明显被酒香勾动了肚中馋虫,丝毫不在意晏浮生顾左右而言他的拙劣伎俩。
晏浮生哈哈一笑,自怀里摸出两个暖玉酒杯,递给谢山客一个:“小红莲说,你这老货惦记我这坛好酒好久了。”
谢山客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一手接过酒杯,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仍旧横在身前泥土里的镇狱鬼头刀。
“二百年风烟过眼,能长留此心者,不过寥寥几个人、数件事。谢某近来常卧于此山之巅,夜半风雨骤来,万顷松涛如怒,群鬼下山去,猿声天上哀,非喝酒磨刀,不足以消此长夜。”
他待晏浮生将酒杯斟满,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人生百年原是客,今日良辰,老友、美酒、宝刀俱足,谢某得此,夫复何求!”
畅快笑声震彻四野。
此山、此人、此刀,气机浑然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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