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妥当,又得空落了几招暗子闲棋,佛门将气运北移,正可回去从容施展。”
“哼,江南四百八十寺,落笔苍龙百零八,也该到瓜熟蒂落之时了。什么灵山什么谷神殿,我再来时,定教这大势偏移、乾坤翻转!”
他忽地耳朵一动,闭上嘴侧耳听去,禁城方向隐隐有钟鼓乐声传来。
天子临朝,满城闻此声。
静静听了片刻,左宏道猛地将画笔一扔。
他仰天无声大笑,说不尽的狂放乖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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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丘山,甘泉宫。
去地百余丈的通天台上时而云雾缭绕、时而长风浩荡,两尊威严灿烂的金铜仙人之下,一大清早就摆起了宴席。
席面倒也简单,不过是些时鲜瓜果,再就是金铜仙人所接之秋晨甘露,以玉杯盛之。
赴宴的人更少,只谷神殿大祭司并灵山掌教葛抱川两人,各据几案、相对而坐,端木赐持玉壶侍立在侧。
待青龙金犬开始相斗,大祭司方才将端了半晌、只喝了一半的玉杯放下,一边瞧着端木赐将玉杯斟满,一边笑道:“葛掌教,幸而老夫还算沉得住气,否则几次险些就要动手,让老弟给谢山客陪葬啦!”
他复又举杯,一头灰发被台上长风吹起:“今日得见灵山天人剑,获益良多,当浮一大白!”
葛抱川哈哈大笑,亦是举杯相迎:“看来神主出手相救谢山客,此举并非只是出乎葛某一人的意料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谢山客心高气傲,竟想凭一己之力将天狱山千百年冤孽煞气吞下,难怪蹉跎三甲子未能神通。以他的才情,再忍忍未必没有机会,可怜被神主惦记上,终究是功亏一篑。我灵山帮了这么大的忙,大祭司请我喝几杯通天台甘露,这买卖可不亏。”
说罢,他将杯中甘露一饮而尽,赞叹道:“灵气浓郁,果然非同凡响。今日先饮金铜仙人之甘露,又得见五方雷帝紫玉盘,谷神王三宝得见其二,当真是不虚此行!”
大祭司对葛抱川的调侃不以为意,谢山客的修行固然艰难,然而一旦侥幸成功,势必神通无匹,他占据了天狱山要害之地,又是桀骜激愤的性子,到时只怕连神主和天子都不得不有所迁就,哪像现在,顶多就是个普通神通,甚至更弱,还要受神主节制而不得自由,如此一来,这京师里好些人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反观灵山,今次勉强保住了面子,论里子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天人剑这等利器,唯在秘不示人的时候才最是犀利,如此轻易就拿出来,嘿嘿……姚太乙能成就神通,暴烈勇猛的性子不无裨益,然而若不改弦更张、修身养性,今后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当下他摇摇头道:“谢山客的得失祸福,不劳咱们操心,神主天心如何,也非我辈可知,倒是姚道兄的脾气还是那般急躁,一声不吭就祭出天人剑,长此以往,恐非天下之福啊。”
“嗯?大祭司言下之意,第二次西征已是势在必行了?”
葛抱川眉头轻皱,他这是明知故问,神主超然世上,极少如此插手世俗之事,倒不是说这位就该对灵山天人剑无动于衷,而是出手的时机实在耐人寻味,其与天子到底达成何种默契,亦需要继续试探。这么一想,姚太上这一剑倒也并非全无收获。
大祭司笑而不答,扭头向端木赐问道:“赐,借着姚殿主这一剑,可辨清了几分世道人心?”
端木赐躬身道:“多谢大祭司教诲。赐心中忽有一个念头,想想就有些心惊,也不知想的对不对。”
“哦?”
大祭司有些讶异,摆摆手道:“但说无妨!”
葛抱川也将目光投注过来。
端木赐直起身,开口道:“神主与天子,莫不是想夺戎人之气运,在佛门扶持一位天人?”
此问一出,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意味儿,于大祭司与葛抱川而言,亦算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通天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大祭司思量片刻,与葛抱川对视一眼,笑道:“葛真人,咱们怕是把姚道兄的心思想得浅了。”
葛抱川叹息一声:“大祭司只怕早就心如明镜,神主的心思,葛某也能猜出一二,可笑我来时还抱着息事宁人之念,盼望天子再做思量,却不知大势之下绝无侥幸之理,就连这个年轻人都瞧出来了,说不得天子已是心坚如铁。”
他深深看了端木赐一眼:“后生可畏啊,可惜入了谷神殿,偏又不姓姬。若来灵山,葛某之后,不做第二人想……”
眼见大祭司要吹胡子瞪眼,葛抱川连忙摆手笑道:“一时失言,大祭司勿怪,时候也不早了,葛某叨扰多时,这就告辞了!”
他长身而起:“大祭司且安坐,不劳远送!”
大祭司抬头看了看天,这上午才过去一半,哪里就时候不早了。
他心知葛抱川心生去意,已是不愿多留,索性也不点破,只是摆了摆手,权当别过。
待葛抱川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处后许久,他这才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赐啊,遇上这等事,寻常人捂盖子都来不及,偏你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看看,把人赶跑了吧?”
端木赐也笑道:“只看姚殿主那一剑,想必该明白的肯定都明白了,葛掌教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么,赐恶言赶人,那是另有原因。”
他抓着手中玉壶晃了晃:“神主给天子续命,用光了历年积攒下来的甘露精华,纵是通天台神异非常,又正值秋天,一夜下来也才只得了小半壶,再不赶人,咱们谷神殿可就要丢人了。”
大祭司一怔,忽地放声大笑,笑声苍老,却透着无穷快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