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御书房内。
皇帝将一本折子递给了齐宣,齐宣接过来,打开一看,眉头一沉,很快合上,轻轻放在御案之上。这折子正是程欢改过的折子。
“你怎么看?”皇帝似乎是在征求齐宣的意见。
齐宣亮出了公鸭嗓:“启禀圣上,在老奴看来,这个伊宁董昭也太胆大包天了,纵然唐桡是那般恶徒,也不该由他们处置,他们这般肆意杀官,根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必须严惩!”
“严惩?”皇帝眉头动了动,“怎么严惩?”
“抓起来,他们杀官可不止一两次了!”齐宣面无表情道。
“呵呵……伊宁那么好抓的吗?”皇帝笑了。
“圣上,伊宁桀骜不驯,早晚酿成大患,而她那个师弟董昭,本来籍籍无名,谁想到这一年多武功突飞猛进,都能杀死唐桡这种虚境高手了,难道不该防范于未然吗?”齐宣公鸭嗓继续说道。
“是吗……他们这些人的武功都在进步,可朕枢机院的人怎么一个个止步不前呢?”皇帝看向了齐宣,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
“这……”齐宣没料到皇帝会这么说。
“看来,是荣华富贵让他们都懒得动了啊……”皇帝悠悠道。
齐宣低下了头。
“叫于凤来。”皇帝淡淡说了一句,这让齐宣脸色一变,只因他知道于凤是何人。
“是。”
很快,一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面貌平平无奇的男子走进来,对着皇帝跪下,礼毕之后问道:“圣上召见臣,不知有何吩咐?”
“于凤啊,你当春钦司司正,当了多久了?”皇帝问道。
“八年了!”于凤答道。
“八年了,也不短了,你去为朕办一件事吧。”皇帝说道。
“请圣上吩咐!”
“去查一下扬州大乱的始末,朕要你秘密进行,不许调用枢机院一兵一卒,也避开程欢,你懂朕的意思吗?”皇帝眼神闪过一丝狠厉。
“臣……明白!”于凤拱手道。
“将查出来的所有东西详尽写下来,你,亲自交到朕手上!”皇帝盯着他,那个“你”字咬的很重。
“是!臣定不负圣上所托!”于凤再次磕头道。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
于凤转身离去,而齐宣脸色一变,心中一惊,圣上,这是连程欢都不相信了吗?齐宣不免有些指尖发凉……
皇帝他,真的变了!
而洛阳往西,在汾河与大河交界之处,某个山脚下,有一处清净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不知几百年的老槐树,大到足足七八个人才能合抱,树高而冠大,巨大的树冠遮起了阳光,天上暖阳照耀,可树荫下却阴凉无比。
院子里,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正拿着一把刀,在那里不知疲惫的练着,他只穿着汗衫,挥汗如雨,目光却坚定无比。
急促的马蹄声自院门外响起,很快,院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疾步走了进来,看见来人,练刀的男子一笑,收了刀上前相迎。
“大哥!”
“二弟!”
这两人分别是龙骁跟龙玉。龙玉一直在这小院子内修行练武,故而洛阳事发之时他不在。
“师伯呢?”龙骁问道。
龙玉脸色冷了下来,低下了头。
龙骁见龙玉这副表情,一把摁住龙玉的肩膀,问道:“师伯人呢?”
“在屋里呢……”龙玉没抬头。
龙骁察觉到龙玉脸色不对,立马大步朝屋内走去,不料刚走几步,门里边推出一辆轮椅,推车的是辜松墨,而坐在车上的,不是辜仲元是谁?
可眼前的辜仲元,歪着个头,一边脸斜着,嘴巴也歪了一边,歪的嘴角处流出口水来,看见龙骁,一只手拼命的朝龙骁摇晃着,嘴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这让龙骁震惊了!
“师伯!师伯!”
龙骁冲过去抓住辜仲元那只晃动的手,抬头看着推车的辜松墨,问道:“师伯他怎么了?”
辜松墨低头抹泪:“如你所见,义父他……他中风了!”
“中风!”龙骁震到了。
中风就是瘫痪了,看这样子,应该是边瘫了,难怪嘴巴歪了,还流口水,话也讲不清楚了……
龙骁本来还想问辜仲元假画一事,可见到辜仲元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哪里还问的出来?
“为何会如此?”龙骁问道。
“我也不知道……”辜松墨还是抹泪不止。
“多久了?”
“自从来到这院子,不到两天,就……”辜松墨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龙骁已经顾不上追究那假画的事了,连忙道:“请大夫没?”
龙玉道:“早就请过了,针也扎了,可是没有用……”
龙骁低头,怅然若失,嘴里念道:“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啊……”
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辜松墨怒道:“都怪伊宁那女魔头,若不是她那一掌伤了义父的筋脉,义父断不会如此!”
“对,大哥,都怪那女魔头,她差点灭了我们龙门帮……”龙玉也咬牙道。
“别说了!”龙骁打断道。
龙玉,辜松墨看着龙骁,不知道龙骁为何要打断他们。
“唐桡已经死了,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提跟青锋门开战的事!师伯的病我会想办法的!”龙骁沉声说道。
听到这话的辜仲元,眼睛眯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那中风的模样……
龙玉,辜松墨,强行咽下了这口气来。
四月到来,草木繁盛,空气中也渐渐有了湿热之气。
夔州,大江北岸一片竹林内的高岗上,站着三男两女。
为首一个男子,身材高大,穿着黑袍,披着黑色斗篷,蒙着脸。左边那个男子一身宽衣大袖长袍,额头往前突,下巴往下拉,鹰眼勾鼻,样貌奇陋,戴着斗笠,手持一把形状奇异的长刀。而右侧那个,乃是消失许久的左木。而那两个女的,正是左使海留夏与那右使。
他们,便是东华会的五个头领!
海留夏穿着粉衣,娇艳无比,她芊芊玉手拿着一幅地图,双手举着,看着图,忽然笑了笑,转身对身后那三人道:“师傅,师伯,你们看,这段江面最好!”
黑袍男子看了一眼地图,随即转头看向了那右使,问道:“流苏,你怎么看?”
右使也姓海,名为海流苏,是海留夏的姐姐,只听她那天籁般的嗓音说道:“妹妹说的不错,这段江面确实好动手,但是……”
“但是怎么呢?”黑袍男子问道。
“好动手并不意味着好收尾……”海流苏淡淡道。
“不错。”左木点点头,显然他更认可海流苏的话。
海流苏指着地图,沿着地图上标注的江面往下一滑,大概滑了一指来长的距离,点住了那里,说道:“此处动手最佳!”
海留夏双眼盯着海流苏所指的那道江面,恍然大悟:“那是古白帝城,江心有个岛,若我们在岛上先行伏下一支兵,再自南北两岸出击,三路合围,那么大事定然可成,而撤退,江靠北处有道静水湾,我们可自那里撤退!”
身后三人不置可否。
“四月十五前后,是端午汛之前江水最平稳的日子,朝廷的船如要出川,必然是那几日,届时便是我们动手最好的时机!”海流苏说道。
“不,那静水湾是藏船之所,而我们不该从那里撤退。”黑袍人提出了不同意见。
海流苏蹙眉:“愿闻师傅高见。”
黑袍人伸出粗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再次划下半指长:“这儿,和光滩!”
海流苏望着图上那地方,心头一震,带着一丝钦佩的神色点下了头来。
竹林外,江水如绿带,鸟鸣声,兽啼声不断,殊不知一场大事很快将要在此发生!
这两年,江南江北遭灾,陕北也遭灾,北境更是席卷了一场烽火,让这个国家每况愈下,风雨飘摇,朝廷没钱,百姓困苦。而唯有蜀中,无洪无旱,连年丰收,因此,蜀中便成了为朝廷源源不断输血的大后方。
这不,朝廷要钱,年初便下了旨,在四月初的时候,蜀中各地终于是提前收了一部分夏税,加上府库存银,给朝廷凑了数百万两银子,在蜀中铸银坊铸成了官银后,在这春水涨起的四月,正欲沿着大江出川,顺江而下,而后转大运河,送往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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