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个问题呐……亡灵,可是不会想那么多的,你以为他们会是和蔼的长辈吗?一旦成了亡灵与鬼为伍,剩下的也不过只有扭曲的执念罢了。所以你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和锻炼好能力,你爷爷虽然拼着最后的力量没有让桑园在他消失之后立刻崩溃,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桑园一旦慢慢崩溃,里面逃出来的鬼怪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断绝掉桑家的血脉,不再让任何一个守园人出现——被困了上千年的它们最痛恨和惧怕的,就是守园人的血脉。”
华玉盏在此时突然开口,看似平静的目光中透出少见的凝重——“桑宁,现在的桑园和以前已经不同了,我们这些外人是进不去的。如果从桑园逃出来的鬼怪来了,我们可以保护你,但如果你被带进了桑园,就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你了。”
对上那深潭似的眼瞳,华玉盏曾经零零散散对她说过的那些让人不懂的话一瞬间像是全部贯通起来了。
他的亲切他的狠心,他有时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和弃她于不顾的冷血——因为没有人帮得了她,一旦进了桑园,她只能靠自己
桑宁给白乐枝打了电话,打完就像被千斤重担压倒在床上。
这担子的确重,太重。不光是她自己,还有整个桑家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这还是往好了说,假设桑园不会崩溃的情况,万一真崩了,那简直要妖魔乱世了。
她是真想问问桑园崩了之后要怎么办,又不敢,这么大的事儿总得让她缓缓慢慢消化,一下子知道全部恐怕她真承受不来。
她现在才算懂得华玉盏的心思,那真的是为她好,为她扛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现在她知道了,就再没有安生日子,每天坐立不安吃不下睡不着。这对她这个胸无大志只等着混吃混喝混一辈子的人来说无异于大刑加身。
只怕是等死都没有这么难受的,真是等死也就一了百了,可她死不起。她非但不能死还得去做那些自己做不到应付不了的事。
或许现在就算不问,她也隐隐感觉到了华玉龙教她用空间,让她把空间造成牢房、笼子是做什么用的。
这么大的担子,太重。
现在桑宁已经完全以华教授包吃住的助手的身份公开住进华公馆,学校她是没去,去了指不定听到她怎么给人议论。
这可是东大男神当教授以来第一次招助手,就算不找研究生,那也怎么都轮不到她这个大一的学生——还包吃住包吃住包吃住啊!!桑宁想想都觉得自个儿得给人生吞活剥了。
幸好华玉盏已经安排好,提前了课外教学旅行,不过这一次据说只是出去参观,去的也不是什么偏僻地方,言下之意大约不是那些夹缝村,不会有什么危险。
难道真的只是出去避一避?
跟白乐枝打过电话联系之后,得知没有什么危险,白乐枝和孟思敏也是蠢蠢欲动很想去看一看的。
所以人员名单的事情照旧交给班长白乐枝,桑宁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等着出发,只是不由得在想这次突然提前课程其他老师应该有不少意见吧。
当初要调整课程一周一次课外教学的是他,突然要提前的也是他,其他老师只能被动的接受更改调整,想必少不了抱怨。
华老师真的是什么都替她安排好了,她又想起从甜品店回来的路上,曲小路曾经笑着跟她回忆,“你现在跟他怎么这么生分了?我以为我不在这段时间有他来照顾你,你们的感情应该不错了。你不记得你以前跟他是怎么相处的吧?你那时候啊,不管是发生什么事,都一副由他在就万事大吉的样子,什么事都交给他就不用担心,他也是惯着你,惯得你快什么都不会做了。”
桑宁那时候听着就发愣,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自己跟华老师,下意识就问了一句:“真的?这说的真是我,跟他?”
她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却没想到被她这一问,曲小路却犹豫了,看了看独自走在前面的华玉盏,想了想,“哎,年纪一大就容易记错,好像还真不是你,那是月见吧。”
月见,这个名字她听过。
桑宁还记得杨丰旭他们被水泽村那个奇怪的老人带到千年前的幻境里去看到了水泽村的真相,回来之后他们有提到过这个名字,是跟在千年前那个跟华老师长的一模一样的玉盏身边的女孩子。
大约是徐舰还曾经戏谑过,看着两个人挺亲密的。
曲小路的话一面证实了千年前和千年后的玉盏的确是同一个人,也证实了月见那个女孩子跟玉盏之前的关系。
桑宁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候心里就一直有一点点不舒坦。
这两天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很多真相,大家说话也都不再避讳,华先生说:“看着他不冷不热的,其实一直因为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连记忆都失去了,跟自己闹别扭呢。”
曲小路也说,“他以前一直都护着你惯着你,惯得你什么都不会,现在却眼见着保护不了你了,指定不好受。”
她像是扒开了华老师那层冷血无情反复无常的壳子,终于看到了点里面的轮廓,心里还没好好感受一把被人小心呵护的甜蜜,这一切就被那个叫月见的女孩子抢走了。
她酸不溜丢的提醒曲小路,“被惯的那是月见。”
“可你也什么都不会,也是他护着的。”
桑宁一想也是,自己还真没什么资格说话。
可心里还是不舒坦,总觉得华老师对她的好像是被另一个人分去了——她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她跟华老师非亲非故的,人家肯照顾她她就应该感恩了,跟人家一千年前的恋人吃什么醋呢?
何况就算吃醋……那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啊,华老师跟月见相识在前,而她,不过是个后来的。
只是这样一想,好像她对华老师有什么心思似的。
——有吗?
——没有吗?
她不知道,她的感情很奇怪,无论对家人也好,华老师也好,都像她的记忆一般,好像被抽空了一块。
就像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宿舍床头的海报后面藏着华老师的一张照片,问过牧文心,她竟然说是她以前去买的偷拍照。
桑宁当然知道学校里有人在偷偷贩卖华老师的照片,大多都是偷拍的,可是自己竟然也会花痴到跑去买?
那时的华老师对她还半冷不热,有时亲切些,有时又很疏远。桑宁对他虽然始终讨厌不起来,偶尔也觉得他生的这么养眼,多看几眼也不错。但是牧文心口中会对着华玉盏花痴口水,一看见他的脸都能忘记自己姓什么,撇开丢脸不提,真这么喜欢一个人,感情也能随着记忆一起说忘就忘了?
她喜欢的颜色没有变,喜欢的衣服款式也没有变,但就只有对人的感情,华老师也好家人也好,都淡得快要遍寻不着了。
这种感觉,她一点都不喜欢。
……
桑宁就这么在华公馆里窝了两天,睡醒了就吃,吃饱了跟华玉龙去练习制造空间。
有人教固然是好的,只不过这个老师却也只会理论上的功夫,正经的纸上谈兵。他能够驱动一些本身就具有法力的法器和符咒,对一些高深的阵法也了若指掌。但要靠自己的力量凭空创造出一个空间这种事就完全无能为力连桑宁也不如。
桑宁也好奇的问他到底算是哪一类的非人,因为他似乎说过自己不是妖怪,但他的年纪又的确比华玉盏这个妖怪还要大。
华玉龙想了一下,“我嘛……应该说以前是个人类吧……”
“您以前是人类?那后来呢?”
“后来……死而复生的人类,之类的?”
——死而复生还活上一两千年?僵尸王吗??
总之桑宁还是没搞懂华玉龙究竟是个什么种类,就这么在玻璃弹珠堆里待了两天。两天后华玉盏通知她:启程了。
尽管华玉盏说过这一次没有危险,尽管她现在住在华公馆里衣用样样不缺,但桑宁还是秉承一向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为了以防万一找了个最廉价的商场赠送的提包,穿着学校发的运动服,收拾了两件最便宜的衣服就出了门。
长途车在学校,管家开车送了她和华玉盏过去。到了学校门口,桑宁终于又见到了白乐枝和孟思敏,顿感亲切得几乎嗷一声蹦了过去。
三个人凑在一起一瞧,竟是不约而同的穿了校运动服,显然白乐枝和孟思敏也对荒田村时丢了行李落荒而逃心有余悸,顿时三个人没心没肺的笑成一团。
这时一旁却轻轻响起一声不屑的“哼”,桑宁看过去,很意外地看到倪倩竟然也一起来了,她新买了一身抢眼的大红色紧身运动衫,跟她一比见天看腻了的象牙白配枣红色学校运动服顿时就像土包子。
再看她旁边蔡媛美也在,还是那头蓬蓬发,还是一身青春靓丽的洋红色,脸色看起来也比先前好了太多。
自从荒田村回来之后,桑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休养归来的蔡媛美呢,“媛美你身体没事了?”
“好的很呢!整天躺在床上吃吃喝喝,又胖了几斤!人都躺懒了连课都不想去上了,听到你们去看娃娃,我怎么也得跟出来活动一下啊!”
蔡媛美心倒是很宽,休养过后就从前次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甚至还真的圆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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