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沐卉的头越来越昏沉，她的视觉越来越模糊，沐卉是醉了，但，并没有醉得人事不知。记忆中，她变得好爱笑，她一直仆在陈俊德的身上笑。记忆中，她变得好爱说话，“他有个美国的未婚妻……还有那个魏欣瑶……”　。然后，他把她拉出了那家餐厅，她靠在陈俊德身上，还在笑，不知什么事那么好笑。他把她塞进了汽车，她坐在车上，随着车子的颠簸，她不知怎的，开始背起诗来了，我一定背了各种各样的诗，因为，当汽车停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正在反复念着那几句：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

    思之如狂。

    她被拉下车子，又被东歪西倒的拖进客厅，接着就倒进了床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半夜，沐卉被一个噩梦惊醒了，梦里面长卿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吧，走吧，她说道。想到陈俊德，那个自己的青梅竹马，想起俊德眼睛里面的柔情，如果跟了俊德，最起码可以一辈子不愁衣食。她累了，她太累了，她真想休息！可是……可是……可是，唉！唉唉！她叹着气，把自己的头深埋在枕头里，如果她跟了俊德，她知道，自己的命运都只有一项；她会死去！她会在感情的饥渴中憔悴至死！因为——在她心底一天比一天加深的痛楚和疯狂的想念中，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死了！尽管身体上并无病痛，但是，精神上，她已经快死了！

    天亮了，她躺在床上，恹恹的，无精打采的，昏昏沉沉的躺着。她，满脑子里面都是他，她如何第一次坐在他的身边听课，他带她在学校美景如画的湖边散步，学校附近的书店都留下了他们爱的足迹，还有湖上刺激的滑冰……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面浮现。她曾第一次为他献上过她的初吻……他第一次拥有了他……他！他！他！为什么自己脑子里只有他，她重重的甩头，却甩不掉他的影子！他！他！他！他像个魔鬼般跟着她呵！

    于长卿仰躺在床上，双眼瞪着天花板，他一动也不动。他已经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室内的光线早已从明亮转为昏暗，那么，又是一天过去了，那么，他也可能躺了好几天、好几月，或者好几年了。反正，时间再也失去了意义！岂止时间，生命、事业、感情……到底还有什么对他是重要的？自从那晚在小区门口见到沐卉和陈俊德坐坐车里面……不，更早更早，自从在餐厅里，沐卉一怒而去开始，就什么都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他的狂欢，他的喜悦，他内心那股强烈而酸楚的甜蜜，都在一刹那间成为了灰烬！但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无须有的美国未婚妻？他的神志麻木，他的思想飘忽，事实上，他只是消极的、被动的躺在那儿，根本没有去整理自己的思想，他所有的意识都是紊乱的，他觉得自己在恨世界上每一个人，父亲、母亲、欣瑶，凌菲，他自己，以及——沐卉！或者，他最恨的是沐卉，明知道她是他所有狂欢与幸福的源泉，她却可以狠心的抹煞了他！而且，竟不惜以陈俊德来屈侮他！女人，女人是什么，女人全是魔鬼！他恨她！他恨她！他恨她！他听到自己心中在疯狂的、喧闹的呐喊着。可是，在这一片喧嚷的“恨”字之中，却有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那儿绞扭着他的心脏，绞得他痛楚而昏迷。于是，他用手抱紧了头，把身子蜷缩在床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那儿挣扎的、□□的低唤着：“沐卉，何苦？沐卉，何苦？沐卉，何苦？”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他抬起头往另外一张床望去，才发现那张床连床单都没有了，光凸凸的，才想起已经放寒假了，室友已经回家过年去了。跑过去拿起电话：“长卿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呀？你买票了吗？要我们一起回家吗？”一连串的问题，于长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还没有买票呢。”“喔，不会吧。”“我下午去看你。”“不用，你先跟你爸回家吧。”“我爸已经回去了，我想跟你一起回海上。”挂上电话，感觉自己四肢无力，踉踉跄跄回到床上。

    他躺在床上，恹恹的，无精打采的，昏昏沉沉的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长卿哥，快开门。”凌菲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发现没有人开门，轻轻推了一下，才发现没锁门，从门缝中，看到长卿躺着床上，便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听到了脚步声，于长卿赶紧从床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