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到从前（其三）

    自学考试，1981年经国务院批准创立，是对社会人员以学历考试为主的高等教育国家考试。是个人自学、社会助学和国家考试相结合的高等教育形式。

    对，就是这个。

    我想当律师，那时候港台剧特别多，我特羡慕头戴假发的律师游走在法庭之间，折冲樽俎，纵横捭阖，而且还被人尊敬，这正是我所追求的。

    有人说了，你不是当老师么，老师的地位很高啊。

    是啊，是啊，但是我当时是一所咸阳职业高中的老师，举个例子大家就都懂得了。

    有一次我和媳妇参加他们朋友的一次聚会。

    我手足无措。

    “这是你老公吧，干什么工作的？”对面一个黑脸大汉突然问道，也许他发现我的尴尬和难受。

    “老师。”媳妇说着。

    “啊，老师啊，真好，看你多有福气，以后有孩子了你就不操心了。”黑脸大汉羡慕地说着。

    我很感激他，突然觉得他脸上的色彩转红，俨然是面如重枣的关云长，是那样的讲义气。

    “在哪当老师呢？”“关云长”非要追根问底。

    “就在咱市里那所职业高中。”媳妇慢慢地说着。

    “噢?????”他的语气拐了一个很奇怪的长弯，然后往上一挑便不再看我，跟身边的人说：“刚才咱聊到哪了？”

    我感觉受了奇耻大辱，媳妇最能体察我的内心，她跟我闲聊，打破尴尬。

    后来我也理解了，黑脸大汉没错，这都是人性，换做我，估计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只要我的虚荣心还在！

    那次刺激过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参加自学考试，考上律师，出人头地，然后最起码要把黑大汉请来，让他成为真正的关云长！

    于是我就开始。我每次报四门，最多只能报四门。

    我报名，我买书，我凿壁借光。

    那可不敢，房东要让我赔呢，为了省电，我就坐在我们家外面的走廊上，晚上那里有灯。幸好我租的房子最靠边，所以没有过往人物的打扰。

    我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没有一点律师的样子。为了能让房东延迟收我们房费，我发现房东的老父亲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我也起来，像碰巧似的，后来我们相约出发，他渐渐离不开我了。可是我每晚要一点多才睡觉啊。

    拿经济法来说吧，704页，专有名词那个多，法条那个难背，前学后忘那个无奈，很多人考了五六回都过不了，甚至就因为这门课没有拿到文凭，我呢，一次过，因为我也不听歌了，把以前的磁带拿出来录音，对着录音机嘚啵嘚啵，一会儿读，一会儿讲，还要提醒自己注意哪些地方，磁带断的时候，我就用透明胶粘一下，接着录，难得休息的时候就把录音机打开，不断地听，听，听！

    文凭到手之后，我就开始考律师，那已经是97年的事了。

    西安政法大学暑期办了一个律师培训班，我要去参加，可是没有钱，媳妇从单位徐师那里给我借了一千块钱，对了，就是那个我媳妇在我家坐月子时给我媳妇做鱼的那位。

    “媳妇，你放心，我将来一定把现在看的每一个字变成一块钱！”我出发去西安的时候我对媳妇说。

    媳妇笑了，就这一笑，我死也值得。

    学费和书本费交完我只剩二百，还要吃饭、抽烟，所以住不起宿舍，我就买了盒八四猴，给看管宿舍的门房老大爷拿去，因为暑假的时候很多宿舍楼要粉刷装修，不做培训学员的宿舍，我就跟老大爷套近乎，求他让我住在那里。

    “哎呀，那你可要天天换房子啊，不知道人家当天收拾哪个宿舍，刚收拾好的你住不成，味太大，也潮湿，蚊子也多。”老大爷很同情我。

    “没事，只要您让我住。”我又从我的烟盒里给他拿出来一支烟，然后点着。

    于是我就开始了。

    偌大的一个宿舍楼，都是我的。书包是我的枕头，衣服是我的被子，每晚泼凉水随便一洗，然后蚊子跟我作伴。

    我到现在都很感谢蚊子，一旦有蚊子咬我，我就让它咬一小口，然后把它轰走，不至于让它饿死。

    因为政法学院的文字让我始终处在亢奋之中。

    结果呢，考了三次，三次都是孙山之后！

    “没事的，你有想法，终究会成功的！”我拿着第三次只差三分的成绩单难受的时候，媳妇给我倒了杯酒，然后自己也端起一杯。

    我一口喝完，没说的，再想办法！

    2020年8月7日星期五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