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回到从前（其十三）

    这一次是在平静当中或者说是毫无波澜当中晕晕乎乎败下阵来的。

    那就再回校吧。

    此时已到了2001年，职业教育越发走向死胡同，生源奇缺，有很多人宁可不上高中也不到我们学校来，本来就不大的学校越发显得空旷，偶尔碰到几个学生，也都是黄头发，胳膊上刺青的小混混。

    “周老师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看看咱们现在这个现状，很不乐观，每次我到局里开会，都坐在墙角，没有人关注，好不容易说到咱们也是很友好地一顿批评，听说你要回来，我马上动了心思，你跟咱负责招生工作吧，听说你在单位一直负责企业策划，你给咱们学校也策划策划！”校长把我请到办公室，情真意切地对我说。

    我看着他背后墙上挂着的一个横幅，上面用隶书写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显得那样苍劲有力。再看看前一年前还头发乌黑的他现在已是鬓角飞雪，不禁黯然神伤。

    “好的，只要信任我我！”我爽快地答应了。

    “这是一条好猫，你拿上！”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条烟。

    我很局促，不是受宠若惊，这若干年在企业里见过太多挣大钱的，花大钱的，自己也曾有一段时间风光无限，这区区一条好猫又能奈我何？关键的问题是这条烟在校长的心目中是贵重的，我在他心目中也是有重量的，所以他认为这两者是完全对等的。

    “就放到您这吧，来个人也好招待！”我回答着。

    “拿上！”他站起来，塞在我的手上。

    我拿着好猫，像是遇到了一只猛虎，可是手中既无哨棒，也没有在景阳冈喝过十八碗酒，最麻烦的是自己不是武松！

    那就抽着好猫上阵吧。

    学校没有多少钱，所以我就在现有资金允许的情况下开始印刷小传单，再印了一些大宣传海报。以学校以学校一公里以外到三公里画了一个区间，因为一公里以内大都对我们学校熟知，没必要劳民伤财，我把现有的学生组织成了一个个投报小分队。五个人一组，一个组长，两个副组长，然后划分好区域，同时再找了十二位区间检查负责人，专门检查投递情况，我俨然又成了当年给业务主办安排任务的经理。

    这一轮下来产生了些影响，学校门口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紧接着我又让学校给我派了几位老师，开上学校的车，我们向北五县进发。

    所谓咸阳的北五县指的是：永寿县、彬县、淳化县、长武县和旬邑县，那里才是我们生源主要基地！

    当年跟我在师范大学上学的同学现今大多都在学校，而且还有个一官半职，所以我联系到他们也就容易找到我们未来的学生了。

    每过一个集镇，我们都要停下车在临街的墙面上贴上一个我们招聘的海报，一旦有村民围观，我们就一边发传单一边吹嘘我们学校。

    每到一个县或是县下的乡镇，我们都要或是找我的同学，或是跟人家校方取得联系，然后进校宣传。

    我站在台子上，把我们学校说成了时间最好的学校，似乎这些台下站着的孩子们如果不到我们学校那真是枉来世上游走一遭了。

    我们一个个县一个个乡甚至一个个村宣传着，企业里把这叫做地毯式轰炸。

    北五县山路崎岖，很多时候都是“山回路转不见君。”那时候正值盛夏，知了叫得人心烦，车里的空调又是坏的，我们一个个都跟土人似的，两位老师特爱好，每天都要大盘的漂漂亮亮才出发的，可是中午一个也就成了村妇一个！

    半个月过去了，我们身心疲惫的回转学校，因为当时正处在暑假，所以我们就各回各家。

    “周主任啊，这是我到咱们学校十几年来最辛苦的半个月，但我也发现了你有一股子劲儿，即便咱们这次不成功，我们也问心无愧，那只能说咱们学校的办学思路和整个管理乃至于教学质量不如人。”回来的路上一个老师对我说。

    我很满意，甚至很舒服，当然了，他也是一语成谶，那一年我们的招生情况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你看看咱们这操场，哎，这也叫操场；你再看看咱们这些学生，这也叫学生；你再看看咱那大门，灰不溜秋的，丑恶无比，咱们在这待着有什么前途？！”两年以后一位老是跟我闲聊着。

    我们趴在栏杆上，上面全是灰，一旦一离开，一会明显发现有两个肘印。

    “那为什么不离开呢？”我轻轻地问。

    他很吃惊的看着我，似乎他现在养家糊口所依赖的只有这么一个狭小的职业高中。

    “到哪去？我能干什么呢？家里人让么？学校放么？”他一连串问了如下问题。

    我无法回答，我只是觉得“夏虫不可以语冰”是绝对有道理的。

    但我从那时候野心又开始膨胀了。

    顺便说一句，过了若需年我再回职中看望那些老相识的时候，那位爱问问题的老师越发苍老，还扶着那个栏杆呆呆地发愣呢。

    这时候到了2005年，我的好运到了！

    2020年8月13日星期四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