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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满意地听着他的问题,强硬地问道,胡亥无法拒绝:“那位贵人不可能时时在皇帝耳边说上话,公子为何不找个人,安排在皇帝身边,随时提醒着皇上呢?”
他突然反应过来:“赵大人是说……女人?”
“哈哈哈哈,”宦官大声笑起来,豪放中有些阴柔,赵胡亥的身上顿时麻了一片,如浪潮从脚心翻涌至脖颈,“十八公子聪慧如斯,又怎能不被皇帝重视?看来,我们赌的你,果然没错。”
赵高这个阉人,趁着他要依附于他,便没说过什么好听的,露出过什么好脸色。他才恨不得在这个不得志的公子这里狠狠地把那些受的苦都发泄出来。极少的时候露出什么溢美之词,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再坏能是什么呢?还有什么会比他的皇位,他的婉儿更重要?
“不知赵大人心中觉得怎样的女人适合父王?还请赵大人明示。”
果然着了他的道。
宦官心中得意起来。
什么十八公子?不过是个被他抓在手里的痴情的孩子。
“依我看,你那个歌女就不错。叫什么来着……莫倾,对吧?你把她总给皇帝,最放心不过了。”
赵胡亥的脸拉了下来,如同被人夺了食物的小兽,无法反击,以为箍紧它的脖子,让它无法呼吸的锁链,正牢牢地握在主人手里。
他强忍着不说话,他实在是害怕说出来的话,全都成了对这个宦官老祖宗的问候语。
他可不是赵扶苏,从内而外的就是个什么破君子。
君子做起来累。
他奶奶的,这个宦官是小人得志。
他呢?让一个小人做起来君子,实在是不容易,比真君子天天保持都不容易。
赵高嘲讽地笑笑:“啧啧啧,十八公子,这可是个想当皇帝的人啊,怎么什么都忍不住呢?瞧瞧,快瞧瞧,像个小孩似的,怎么像是个皇家的公子?快把你这情绪收起来!我只是帮你而已,可不是欠你的。”
这个家伙,傲慢的紧。
我本来就是个小孩,哪像你,摆明了是只老狐狸。
“就不能……”他勉强挤出一句,面色青得可怕,“换一个别人么?要我找个能够确保忠心且熟识的女子,又不止倾儿一个。”
“能让十八公子暂时忘却他最疼爱的婉儿的女子,怎能是那些婢女所能比的?对吧,我所谓的专情的十八公子?”赵高随口一说。
这个老家伙,怎么可能不知道,婉儿是他的逆鳞?
“十八公子可与莫氏行过房事?”
赵胡亥摇头:“未曾。”
“那不正好,也不知十八公子是否真如说起来的这么在意莫氏。有舍有得,公子挂心郑氏,总要舍去些什么吧?”
赵胡亥沉默,双瞳锁住烛火摇曳,刺痛了双眼也未曾感觉。
赵高却好像完全看不到胡亥的反应:“十八公子究竟是想天天面对着一个替身自我沉沦,还是克制着如今的情感待到有一天可以真真正正地抱着你心心念念的婉儿?”
“公子聪明,自己考虑吧。”
宦官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看似无意地提起道:“只是十八公子身为男子,若真为一小妇人弃江山于不顾,只怕难免为世所不齿。况且……那位贵人与皇上亲近,他要是为此事烦忧,在皇上面前替十八公子多‘美言’了几句……公子想来应该知道后果罢。”
这个死宦官,他在威胁他!
“啧,公子既然不愿意,那我便回去向那位贵人交差去了。不知十八公子有没有什么话要交给那郑氏,等我遇上了公子高,我也好替公子转达。”
赵高说着起身欲行,却听得身后,赵胡亥终究无奈地说道,好像疲惫了一夜,他也倦了:“赵大人留步!胡亥不知如何让莫倾面见父皇。”
赵高并不感到多少惊讶,缓缓地踱步回来:“这个十八公子放心,过几日天子生辰,我与贵人自然替十八公子谋划好。”
“十八公子只需要莫氏练一曲《山有扶苏》,其中缘故与公子一时说不清楚,公子记下便是了。”
赵胡亥怔怔地盯着烛火的焰心,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句:“诺,我记下了。赵大人慢走,恕胡亥不送。”
赵高对赵胡亥的反应并不意外,安静地退了出去。
一阵黑烟掠过,油灯一盏盏灭了下去,赵胡亥这才发觉双眼的异样,看什么都多了个明黄色的光斑,遮蔽眼前一切地向他叫嚣。他无力地合上眼,光晕依旧如梦魇,跟随他进入黑暗。
半晌,他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不过他却已能看清房中的陈列,看了一半竹简摆放在案上,身旁的一口三寸小砚中尚存她葱削似的手指为他磨好的墨,已变得浓稠,格外深的颜色。
浓稠之后便是干涸。
他明白这个道理。
找不到太阳的影子,太阴却尚在空中留下了半壁顽强的身影。
那些黑暗中的经纶暗布只适合于黑暗,永远无法在光明下留下影子。
原来……远方的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