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呢?是你看上谁了?想向人家求亲不成?”
映雪更加急起来:“我想说大公子啊!”
莫倾难得地把笔架在砚上,抬头看着映雪,却有些无精打采,发也散乱了几根。她的目光从映雪身旁划过去,只看到满目被模糊了的虚影:“那你还是别想了,想嫁给大公子,就你的性格,怎么可能?”
“什么嫁不嫁的啊……”映雪委顿下来,见莫倾没有反对,便在她身边轻轻坐下来,“我是觉得我们对不起大公子,搞得他被他爹这么骂。”
莫倾好似听到了什么趣事,而她的性格一贯是不喜欢为这些事情而乐的,做出的也就仅仅能是一副厌倦一般的嘲笑:“他自作自受而已。”
“他若是不放了陈胜,也不会有这些事,他自己偏要和陛下对着干,我又有什么办法?”
“可是毕竟大公子也对姐姐挺好的,姐姐怎么就一点感情也没有?而且我越发觉得,大公子有时候说话还蛮有道理的……”
“那又怎样呢?总归我们是要帮十八公子的。你觉得,像大公子这么堂堂正正的人物,需要靠女人的帮助来得到他需要的么?当然,对人不对事,大公子的确比十八公子要好得多,我想除了陛下与夏无且那种人,所有人应该也都是这么想的。”莫倾冻得一颤,目光便恢复了正常,她又重新拿起了笔,却发现手指有些不受控制,从笔杆末端的晃动来看,格外明显。
映雪自觉这种话题聊下去只会自讨没趣,便给拿来了衣服:“姐姐,这天气,时冷时热的,太不稳定,姐姐要是保险起见的话,平时还是多穿点吧。”
“嗯。”莫倾接过衣服,可衣服上原本就浸透了冷气,这样一来,反而更冷了起来。她在把手放在热水上,杯中晕染出丝丝白气,以此温暖着僵硬的手指。
她想了想:“映雪,把琵琶拿来。”
“姐姐手都这么凉了,再弹琵琶,也不怕把手弹坏了。”
“那也总比这样僵着强吧?”她笑笑,算是勉强活动一下固定在一个略微下滑的高度的嘴角,“不碍事的。”
映雪把琵琶交到莫倾手里,就连木的香气也被空气冻得多了几分惰性,不愿意流动起来,便缺失了大半往日的香。她却完全如同从未感受到过,调一调弦:“喜欢听什么?”
“《高山流水》?”
莫倾失笑:“那大概是琴曲……”
“那姐姐还问我?明知道我不懂,这不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嘛?姐姐要是再这样,下次我也问姐姐剑法了!”
“不过应该也没问题。不知下次我若是问映雪个剑法,你能不能也现场把剑法编出来呢?”莫倾说着,不给映雪委屈的机会,便悠悠拂动了弦。
高山流水,觅的是知音。
只是知音难觅,到头来也多半是高山长青、流水永逝,徒留一人空弹古调,天地为看客。
“阿荷,你知道我们走哪去了么?”赵扶苏无奈看着荆荷,一路上荆荷随便由着性子走,转眼他出神间,就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大公子就这样低估我?”
“那你也给我个让我相信你的理由不是?”
荆荷镇定自若:“总之荆荷不是那么没准备的人。到大公子想的时候,总能带大公子回去就是了。”
“几年不在,原来连路都找不到了。真是觉得……好像都被这个地方抛弃了一样。”赵扶苏自嘲道。
“大公子这般脾气,可不是已经被抛弃了么。”
时而有风送来琵琶的音调,如为音符署上了鸟的羽毛,它便如鸟般展翅而来,鸣声清脆,或许又不是鸟,是凤凰也说不准,毕竟禽鸟的嘶鸣中,又有了些爽朗而悲壮的意味,就好像凤凰火中提炼的羽毛,或是铸剑时金属间沉闷的敲击。
察觉到赵扶苏略带些熟稔的疑惑,荆荷解释道:“莫长使的琵琶,的确不错。”
莫长使?
他想想,一时间便想到了《山有扶苏》。
而这次的又是……高山流水?
真有趣,用琵琶弹琴曲。
琴声更像是高山,带着黯哑的深沉,每一步都稳重的,如君王的步伐,那琵琶就是隐没在云间时隐时现的流水了,最美便是流水击石,一瞬间绽开素丽的花,声音大概是把玉打碎的声音,清亮又骄矜的美。
他拿出了他的箫。
大概莫长使那样传说中好脾气的人不会在意。
那是高山流水,知音之间的音调,只有知音才会懂,大概放到一个人的琴弦里,就会出现一段风物,只等着一人破解。
莫倾隐隐听到远方传来的箫声,淡淡一哂,不知道是谁如此大的闲情,那便由他去吧,总之她的琵琶也不是留给她一人欣赏的。
荆荷微愣,起先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半晌后,她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和谐。好像记忆中的大公子,除了和蒙将军之外,与谁都是格格不入的,只似被主人一不小心堕入污渎的佩玉。
这种感觉,作为局外人,似乎也不错。
高山流水,永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