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和公民的界限模糊掉了;频繁的战争,又让公民和自由民的界限也模糊掉了。”郭康回答:“所以到最后,受过教育的编户民和贵族已经没有明确的边界,陈平这样的破落户,只要上过学都可以自称‘游士’,也确实能够获得上升渠道。哪怕中间有各种反复,也无法阻挡这种趋势了。”
“而且,贵族也是个很大的群体,不见得生活奢侈就算贵族了。但有个最简单的判断标准——你看他们是否很热衷于讨论国家政事就可以了。”
“普通人是没有必要考虑这些的,因为国家管理和他们根本没有关系。如果哪个群体习惯性地在意这些,说明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和自己相关的事情。现在中原的读书人,就是一个典型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好像也确实……”朱文奎想了想,又说:“那这样的话,对于道德有什么影响?”
“原本道德是分层的,但这么发展下去,就没法分层了。”郭康解释道:“本来有贵族的道德,公民的道德,自由民的道德,大家的要求并不一样。但这么一混,就分不清了,最后也就剩下了一种道德。”
“同时,本来主导文化的‘士’是下层贵族,但后来加入了大量平民,这样必然会导致整体风气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完成之后,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情况了:下层有自己的道德,而且他们会认为,这种道德就应该是通用的,从而强行把自己的道德加于上层。这可能都超出一般的道德绑架了,因为背后是自耕农和小田主们,实打实的武力威胁——在众多文明中,都是很少见的现象。”
“虽然上层并不想接受,但因为人数众多的下层才是王朝的基石。让他们不满,会直接威胁到统治的稳定。所以就算装,上层也得装出谦虚、孝顺、清廉、善良之类的道德。”
“对比下欧洲,就很明显。这些道德对于上层,很多是没有必要,甚至是有害的。但没办法,相比于下层不满,这点苦也算不上什么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朱文奎点点头:“塞里斯那边,大概是对上层的道德,要求最苛刻的地方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坏得看情况。”郭康说:“塞里斯平民的要求,是在他们那个环境下才出现的。而他们的环境,是人才严重过剩。”
“你看历代开国,往往只是一州一郡,甚至只是两三个县的人才,就足够为一个统治全国的朝廷建起框架了。那边就根本不缺有管理才能的人,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没有这个机会而已。”
“所以,他们也有底气去挑选道德优秀的人。”
“其他地方,可能没这个条件——上层能干的差不多就行,哪怕道德有瑕疵,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在塞里斯,有能力做官的人,多得都数不过来。那为什么不要求一个更有道德的人上?”
“所以,虽然实际的人选还是难以控制,但这种要求却一直坚持到现在。在未来,恐怕也会延续下去吧。”郭康评价道。
“当然,任何一个现象肯定有副作用。道德要求的无序扩散,可能就是这种习俗的另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