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帆等待着一个消息的到来,那是麓川军的进攻。
从毕露寨的寨墙上,可以看到茵多基大湖的湖边,以及大湖周围茂密的丛林,那里是麓川军驻扎的地方,没有多少人在那里,因为他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所有的方向,白千帆自从出生以来,从未有像此时此刻一样无力过。
他是那么的软弱无力,却又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在白千帆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明成祖朱棣的时代,那是一个让人为之震撼的时代,尽管白千帆所属的云南处于沐家的控制之下,和明成祖朱棣并不是特别对付,但是总归也没有爆发什么大的冲突,相安无事之下,也能同样地感受到明成祖的伟大。
如果让姜榆罔来分析白千帆的这种心态的话,大概会说,这就是中国古代,尤其是发展到明朝时的集权巅峰之时的利与弊,弊端固然非常多,但是也有一些无法替代的突出优势,其一就是无与伦比的效率。
靠着这种皇帝的巨大的权威,大唐才能实现天可汗的壮举,而七下西洋的明成祖时代,在伟大上并不逊色于那个时代多少,可能在影响力和控制力上,还要有一些优势。
当然了,彼时的大明也是百废待兴,经历了漫长的战乱洗礼,一切都需要重新发展,许多百姓基本生活的方方面面还是亟待提高的,可能在繁荣上还是比不上一些兴旺到了顶峰的盛世。
但是那个时代,是有着盛世将要到来的景象,大明广阔的疆域上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统一,而广阔疆域之外,更为广袤无垠的远方,大明的军队和使节四处奔走,或是战争,或是外交,在整个大陆和遥远的海洋上传播着大明的故事,这个伟大时代的故事,尽管他的缔造者饱受争议,尽管那个时代可能因为客观条件限制而不够繁荣。
但是他的子民,他的战士们,都对于那个时代满怀自信与期待,他们是大明的子民,大明的军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不畏惧于任何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群体,这就是明成祖时代的本质,除了伟大,姜榆罔想不到其他可以用来描述这个时代的语言。
但是后世人的语言,是远远比姜榆罔一个漂泊无定的古董商人,历史知识也没有受过所谓科班严格培训的人要来的丰富的,其实无论是到多后的时代,怎么样的人,都有着堪称奇特的论述。
明宪宗,汪直,明武宗,这些后来的明朝历史上所有做出来过一些成就的人,都被抹成了看不清楚的模样,以至于让人难以看清。
所以姜榆罔从来不信所有后来的评价,他只会看实实在在的事实,一些无法抹去的事实。
实实在在的战争,统治与外交的痕迹,这些东西是难以抹除的,是发生了,就像是在未干的水泥地里深深犁上一条痕,是无法抹去,无法掩盖的,他只相信这些。
所以他相信那个下西洋,远征南北各地,收服各处势力成为大明臣子的时代的伟大,而这一点,如果白千帆能够看到姜榆罔心中所想的话,大概会热泪盈眶。
他同样怀念那个时代,怀念那时还是一个年轻少年的自己。
彼时的白千帆,还不是眼下的指挥使,他的父亲是曲靖卫的千户,他在父亲去世后袭职千户,又还没有立下功劳,成为指挥使。但是那时的他深深相信着自己能够立下功劳,相信自己能够代表大明在战场上获得胜利。
那时候虽然平定云南,威震一方的名将沐英已经去世,但是自幼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白千帆,还是对于沐英将军的事迹充满向往,他不愿意在卫所中留守,而是每一次都积极主动地参与战斗。
因为那时候的战争,他从来没有畏惧过,这种畏惧不是来自内心的畏惧。
每个人都会害怕死亡,因而带着对战争这种会死人的事情的原始的恐惧,但是人的情绪并不是这么单纯简单的东西,是由复杂的情绪叠加构成的,而这里面,就有很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他的战友和他的后方。
如果自己有着优秀而强大的战友,如果自己有着稳定的后方支援,他能够想到的只是立功受赏,这不仅仅是人对于利益的追求,还有对于荣耀的向往。
作为永乐的战士,他们打仗就是为了打胜仗去的,而他们的能力,他们的部队,也支撑他们打胜仗,就算是打了败仗,那也是暂时,当永乐的战争机器驱动起来时,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的攻势。
其实这种战争机器一直延续了许多年,就算到了大明的最终,他还是拥有着强大的战争动员机器,拥有大量的军队,只是那时的大明已经虚弱如风中残烛,所有的纸面实力也变成了镜花水月的虚幻,并不足以在残酷的战争搏杀中存活下来。
如何走到那一步?其实每一步走向深渊的脚步都很清晰,但是走于其中的人却没有足够迅速的反映,以至于走在其上而不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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