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生命是如此宝贵,我们从一个名为受精卵的没有分化的小球演变而成,经过10个月的努力脱离母体;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头发稀疏、皮肤紧皱,看起来和老年人差不多;随后的几年,几十年,我们的容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最终,我们逐渐衰老,仍回归大地。
自然母亲毫不费力就成就了这样最让人赞叹、最漂亮也最奇怪的事业,没有任何人可以复制。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试图设计这样一个硬件设备,使它能够接近自然母亲的这一成就,要耗费多大力气。
据我的推测,美国人八成这么想过。假如奥巴马总统亲自约见,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艾,你的工作是制造出一个能从一大堆钢材和一堆炸药里自己生长出来的炸弹,最好它还能够继续繁殖出一些小炸弹。你的经费要多少有多少,还有超过1000名最优秀的人才供你在全世界最棒的实验室里随意差遣。怎么样?8个月后我要你交一个样品。这样的事,兔子一个月可以干10次,所以我想难度不会太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真有一天,这灾难降临在我头上,我想研制出一种可以让我变得透明的药剂,或许更容易一些。
然而,看起来,人类的诞生不费吹灰之力。每天全球各地新生儿的总量,比你的头发还要多。
这就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反差,虽然生命的奥秘让人束手无策,可正因为生命的多见,反而使我们对于生命的重要视而不见。
所以,当你有一天,想要扮演自然母亲的仆从,试图救助一个即将消殒的生命时,你才发现原来这是多么的困难,而身边总是充斥着其他问题,让你头疼不已。
对于生命的感慨,不足以消除家庭和社会对人类的影响。在心理学的发展史上,先天主义者和后天主义者的战争延绵不绝地打了几十年,他们各自有理,说服不了对方,却都成功说服了我。
对于个人的一生,先天和后天毫无疑问都在起着作用。我们的遗传来源于父母,在最初的6年中,仍然由父母来担任我们的第一任导师;随后我们来到学校,接触社会,从此与外界形成了互动游戏。
压力、误解、失败,这些词汇贯穿生命的始终,而面对这些,我们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也许是心理层面,或者是精神层面,而处理这些问题,帮助别人回到生命轨道,就是我的工作。
常有朋友问:“小艾,既然你坚持不去医院工作,那为什么不自己开业呢?”
我往往笑着回答:“说来话长,你让我从哪儿讲起呢?”
朋友会说,随便你怎么开始吧。
于是,我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我开始罗列开业所需要的各种费用:我总不能租个三居室,对吧,不然就太不专业了。相应的,我需要一处或许临街的小院子,为了降低成本,当然不临街的门脸房也能凑合了,这就构成了一笔庞大的费用;这房子需要分为几间,最起码要有接待室和休息室以及必不可少的咨询室,这要房子租赁下来,我就需要按照自己的标准进行装修,当然这是一次性投资;随后,我需要购买相应的设备,应付每年的水费、电费以及各种各样的其他开业费用,并且,年底我得上税;到这里还没有完,因为偌大的一个诊所,不可能由我一人忙上忙下,所以我要雇人,最简单的,总要有个秘书、助理之类的人,可以帮我处理一些文档工作。当然,最后这笔费用不太多,按照现在北京市大学生毕业后的基本工资来看,我每月开出2000块钱就够用了。然而以一年来计,仅这笔费用,也有2万多。
等我把这些款项都开列好之后,每一项都按照我们可能想象出的最低标准,计了价,然后把总预算向前一推:“看,每年我要投入这么多钱当作成本!”
总有些朋友,看到这笔价值不菲的金额之后,还不懂得知难而退,他们进而提出了一个新问题:“任何店面都会有成本啊,我们所购买的商品,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是从商店里购买的呢?但是不能说商家就不挣钱了吧!”言下之意,是让我把成本转嫁到消费者身上。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可是这样一来,原本并不低的咨询费用,再加上成本,基本上等于翻了一番。这就意味着,我现在的病人,至少有一半,会因此看不起病。
心理问题或疾病不同于其他消费。你总要买些吃的,那是为了活下去;你也不可避免地买衣服穿,还是为了活下去;如果感冒了,骨折了,发炎了,要去医院,仍然是为了活下去。
可是心理问题呢,如果你没有钱,那你就别看了。因为心理问题是潜移默化慢慢产生影响的,至少在当前,不会影响到你的生存,所以,你便退而求其次,祈祷它自生自灭。
我很讨厌那些喝过几天洋咖啡,吃过几天洋面包,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的人,我有时候也要忍受这种人大言不惭的叫嚣,我记得其中一个曾经这样说过:“我在美国待了这两年才发现,美国人对于健康的意识,比中国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美国人特别重视感冒,一旦感冒,立刻会跑到医院去,单位也给予足够的理解,该请假就请假。哪像中国人,发了烧,自己瞎买点药,吃吃就拉倒。”
就我所知,这家伙还没拿到绿卡,还不是美国人呢!
我于是啥话也不说,只在心里骂一句*完事。
中国,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仅北京为例,假如所有感冒病人都蜂拥到医院去,那么其他的病人,哪怕是黄牛,都排不上队了。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特点,有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我们犯不上田忌赛马。只要知道,以现在的国情和正在发展中的水平,让国民享受一个彻底全面的公费医疗,仍然是政府想要努力实现的目标。
医院尚且如此,心理事业的情况则更不容乐观。
我们的民众,对于心理问题认识水平普遍较差,只有充斥在电视上的抑郁症,闹得众人皆知。问题是,哪儿来的那么多抑郁症?心理疾病又不只是抑郁症这一种我们的心理学家,经常在节目中亮相;医院的精神科,总是安排吃药和住院。然而,这些和民众有什么关系?话说回来,你见过只开在电视上的医院?
我们的民众,穷其一生,假如很幸运的,不曾出现什么严重心理问题,那么他的一生,都会远离心理学知识。等到他或者他的家人发了病,他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火急火燎地跑到书店,买本精神病专著,聚精会神地开始阅读。然而这些医学专著,并不是手机或mp3的使用说明书,没有生搬硬套的道理。
当曾经的一位母亲,信誓旦旦地翻开书宣布,她的女儿得了分裂样精神障碍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觉得可笑,还是可悲。
因此在民众心理问题这样一个三不管地带中,需要我这样走家串户的所谓“心理游医”去做些实质性的工作。
而我,也有自己的原则:不能只做富人的心理医生。
所以,我没有开业,就是为了不将成本转嫁给寻常老百姓。
这种工作,从我辞职开始到2007年7月31日,整整两年。
在经历了30日一夜和31日凌晨那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折腾之后,我总算在上午10点,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
迎接我的,是可爱的雪糕同学尿在地上的一泡尿
我一翻身,它便凑了过来,见我盯着它的杰作,它呜呜地哼哼着趴在地上。
“哦,是我不对,”我含着歉意揉揉眼睛“你都快24小时没出门了,走,跟我出去便便去。”
带着雪糕散步之后,我回来洗漱完毕,这才发现,简心蓝在我背后留下的咨询室地址,几乎毫无保留地蹭在被单上。
我只好一边弄早餐,一边洗单子。
吃面包的时候,我翻出wm智能手机,查看了这一天的约会。上午没事,下午有几个家长关于孩子吸烟问题的研讨会。
好吧,我想,和雪糕饱餐了一顿饭之后,我离开家,去医院看望还在住院的杨洁。
一路上不算拥堵,我乘公车到了医院,稍微打听一下,得知杨洁已经从急诊抢救室换到了普通病房。
在住院部的大门外,我看见了正吞云吐雾的老威。
“为啥我见你出现在这儿,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呢?”我这样招呼着他。
“你来晚了。”他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甩了甩他的大腮帮子,把烟掐灭了。
“你一晚上没走?!”
“不,我才来一会儿,既然有闲工夫,那就过来看看呗,反正我知道你也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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