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个不停,到了第二日深夜时分方才雨势渐小。
朱老爷子夫妇在家睡得昏昏沉沉,忽听住在外间的儿子大喊一声:
“啊呀!”
两老受惊,急忙起床赶去查看,但见儿子躺在床上,直挺挺的,眼睛忽然睁开,问了一声道:
“你是什么人?吊丧呢!”
随即又闭上眼睛。朱老爷子莫名其妙,须臾回过神来,诅咒我这当爹的?!兔崽子要造反!想给儿子一个巴掌,老太婆拦住,低声道:
“没见儿子做梦吗?”把他扯回里屋。
老两口闭上眼睛刚要睡,朱满才竟然走到床边痛哭起来。大雨才停不久,里里外外黑漆麻乌的,这回老两口真是被吓了一跳,掌灯定睛看去,朱满才并不是梦游,跪在床边流着眼泪,抽泣着说道:
“爹!娘!我、我、我做了那个梦了。你们快说,那个事不是真的!”
朱老爷子撑起了半个身子,儿子的话令他瞠目结舌。老太婆感觉不妙,问朱满才道:
“那个梦是朱家大事,梦里如何,你要说仔细了,不可有半点遗漏。”
朱满才擦拭泪眼,断断续续说道:
“刚刚我忽然之间就做起这个梦来。我梦见自己本来驾着空车,忽然就觉得后边有人坐在车轿里面。我不知自己为什么没有停下车子。我看见那人穿了一件白色衣袍,就问他要去哪里。”
朱老爷子定定看着儿子,惊异的眼光令朱满才心慌意乱,借着阴暗强作镇定。
“他说、他说他今天坐到我的车上,乃是和我有缘。我问他有什么缘,他却不说。他只说以后我拿了那一对珠子,当用则用,但是买大价钱的就不好。我、我好像问了他为什么不能卖大价钱,他说朱家人欲求无多光明正大,所以才一直有神仙庇佑。宝珠价值有限,不能无端受人过多恩惠。要价过高,就会亏损德行,神仙就不管朱家了。”
“后来呢?”朱老爷子皱着眉头问道。
“后来我问他是不是我们朱家先人都会梦到的白衣道长,他却哎呀一声摔下车子,我停下车来看他,发现他满脸是血一动不动,而且……”
“而且怎么了?”
“那时候他不再是白衣道士,我看见他是爹爹你,我扑上去……就醒了。”朱满才痛哭不已。
老太婆听罢瘫坐在床边,无助地看着几十年的老伴,眼眶哗哗滑落泪水。朱老爷子思忖片刻,讶异地说道:
“不对啊!当初我做的梦不是这样子的。”
朱满才一把抓住老父,破涕为笑叫道:
“不是这样吗?不是这样最好!我说现在好端端地怎么做这样的梦呢?你们安睡,我回房了。”
老太婆叫住他,看看老爷子,黯然对他说道:
“我记得你爹对我说过,那个梦没有你现在这么啰嗦。也就是梦见他自己走到一棵树下睡着了,那棵树忽然变成白衣老道,把手向你爸胸前一指,说声拿稳了就不见了踪迹。等你爸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握拳压在心口上。”
“就这样?!完了?!这么简单?!”朱满才傻眼了。
老爷子目光如炬,像是看到朱满才心里,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兔崽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想老子早点死才做的这个梦吧?!”
朱满才摸摸脑门,说出的话云山雾罩:
“也没怎么想。只是有时觉得这两个珠子卖五千两银子太贵了——谁会要啊?”
老太婆道:
“你说梦里出现白衣老道,你自己又从车上摔下来,让我怪紧张的。”叹了一口气,“你们朱家,有冤孽的!”
各自就寝后再无他话。
朱满才编出所谓的朱家遗梦,为的是骗走老父手里的宝贝。他如今做马夫,过去做零散生意,其间被骗了几次,破过几次财,故认定天底下有许多假的东西假的事情,这包括其中便包括了朱家遗梦。朱家列祖列宗老老实实一事无成,就是因为成天守着这个所谓宝贝珠子傻傻地等候奇迹发生。如此一代又一代,以至于自己生来头脑木讷不善应变。
他认为自己不该这样,盲信盲从历来只能拖人后腿。现在机会出现,宝贝珠子的价值可以变得最大。大圣本来就想买下宝贝,把宝贝给大圣,就是清还大圣的人情。
朱满才心安理得,不骄不躁,知道凭一个梦无法忽悠到老头手里的宝贝。
大雨之后,淮泷城的清晨雾霭茫茫,朱满才越发思念杜翡梅。
他和杜翡梅是初识初知初恋,将近而立之年生平第一次谈情说爱。杜翡梅二十出头,看着左右毛头小子海阔天空油嘴滑舌就是不动情,唯独见了朱满才之后,觉得他老实没有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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