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色慢慢的变得有些昏暗,嗅了下空气中的味道,除了闻到一股子浓重的烟火气息外,还从中分辨出来了一种叫角子的味道。
说起角子狗儿突然想起一事,明天就是小年夜了,这早晨的朝食,按照习俗是全家吃一顿角子。
家里啥都没有,狗儿赶紧拿了钱,提了个竹筐,匆匆忙忙的往街面的磨坊走去。
这磨坊,叫做三石磨坊,是个姓石的汉子开的,他磨坊里有两盘大石磨,正好他也姓石,就被人戏称“三石磨坊”。
这磨坊平时接一些街坊邻居磨粮食的生意,磨一斤面,要两个铜子,也不算太贵。除了磨粮食这石掌柜的也还卖粮食。
不过他卖的粮食只有麦面一种,比外面专门卖粮食的食粮铺子要便宜上几分,所以这附近有买麦面的人家就会跑来他这里买。
包角子是要用到麦面的,狗儿就去了他家,还没进院就看到长长一溜排队等待磨麦的人,院门口一个戴着暖帽子的小娃接了狗儿。
“小哥你是要磨麦,还是来买面?”
狗儿道:“俺买些面!”
那小郎就引着狗儿进了东厢房,见他冲着里面喊了声“阿姐有人要买面”就丢下狗儿又回了院门前。
狗儿愣一愣,就背着背篓进了东厢房。
这里面是个大仓房,但盛粮食的大粮圈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十来个装满粮食的麻布袋子,整齐着码在哪里。
前面是个半人高的木竹桶,里面放着雪白的麦面,一个十四五岁扎着马尾的小娘子正站在哪里。
狗儿抬起头来,正巧与她的视线撞到了一起,赶紧侧头避过,一把结下背后的竹篓
子,从里面拿出个麻布袋子递了过去道:“俺买十斤麦面!”
那小娘子接了过去,叉着腰问狗儿道:“要几道面?”
狗儿一愣茫然的问道:“啥玩意儿几道面?”
小娘子不耐烦的解释道:“就是把麦子磨出来的第几遍!”
狗儿赶紧道:“有什么区别?”
小娘子道:“头道面又白又好吃,二道面因为混着麸皮所以显黑一些,三道面最难吃不仅黑而且还不劲道!”
狗儿赶紧道:“那来最好的头道面!”
以前生产力比较低下,吃面粉得用石磨来回碾压,力道轻磨出来的面粉参杂着麦皮所以粗陋因此人们认为头道面是属于精面,最好吃的。
不过,在后来改用器械磨面,因为机械的力量大,转速快,小麦胚芽的保护层就会被磨去,其中的胚芽油也就会留在二道面粉上,再加上粉尘啥的,头道面反而不如二道面的口感好,因此在后世二道面反而定义为好面。
最近两年又流行开“贴近大自然食品”,所以留有更多麦麸的三道面,按时下的说法,应该是最健康最绿色的食品,看现在超市里卖的“全麦面包”“全麦麦粉”贵的吓人,这都是三道面做出来的。
背着一袋子麦面回了家,狗剩几个正在煮饭,再看大傻正穿着新棉鞋在院子里乱窜,气的狗儿指着他连连喝骂。
等他把新鞋子脱下去了,狗儿一把就拿了过来,掸去了上面的泥土,重新装进筐子里恶狠狠的对大傻道:“今年的鞋子没你的份!”
大傻呵呵笑道:“俺都数过了,一人一双刚刚好,你唬不住俺。”
这憨货居然长脑子了,狗儿气道:“那是留给大石头的!”
一句说的大傻楞在了当场,一直到吃饭还没恢复过来,要不是狗剩偷偷告诉他,这家伙能沮丧的哭出来。
一天就这么慢慢过去,腊月三十又是一个好天气,狗剩和大傻一大早就拉着车出去送柴火了,剩下的狗儿和小康兄弟俩就在院里到处拾掇拾掇,破屋子也没啥可打扫的,举着杆子把屋顶墙角的蛛网灰尘细细的擦了一遍,再擦擦桌椅板凳也就没啥事了。
院里院外全堆满了干柴,也没啥可打扫的,给每个柴垛子前的筐子里又填满了土,狗儿就带着俩人去了西城坊。
先去了胡屠夫的肉摊子订了百来斤肥猪肉,留下大康俩人等着背回小院,自己就抄着手去了乞丐窝里。
好些天没来这里了,这里面的样子又成了乱糟糟一片,或许是还没适应当前的身份,除了跑出去跟着狗剩送柴的几个,剩下的还是老样子,一个个懒在铺盖上,聊天的聊天,睡大觉的睡大觉。
就连王小乙都是四仰八叉的窝在哪里。
然后这群人就被狗儿又狠狠的整治了一次。
一个时辰后,脏乱不堪的乞丐窝再次焕发了容貌。
看着二十来个小乞挺直了身板儿排成三排,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面前。
狗儿的心里就是一阵满满的自豪感,总觉得要说些什么,就咳嗽一声,指着人群道:
“再有人舔扣完鼻屎的手指头,俺就把他给扔进粪坑里!”
人群里的王小乙吓的一哆嗦,赶紧从鼻孔里把手指拿了出来,顺手在前面小娃的衣服上蹭了蹭,就张开嘴和众人一起大声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