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简单的讲话,希望诸位同仁齐心协力,为二十四镇争光。
之后,第三营的几个长官上前来说了一番客套话。
吴绍霆笑着应付了过去,与众人握了握手,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在西郊军营里,吴绍霆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来一个人去,除非是公务需要时才会让副官陪同自己一起。他从第二标第三营这边离开之后,直接穿过了西郊大校场向自己的宿舍走去。然而就在经过大校场的正操场时,忽然看到前方有四个人影正在慢悠悠的散步。
初春的天色依然暗得较早,昏昏沉沉之下,一时看不清楚这四个人是谁。
吴绍霆见对方前进的方向与自己一致,索性早上去打一个招呼,也不失一个军官的礼仪。
刚刚走进时,他依稀看出来这四个人的军装不是二十四镇的,对方的军服虽然较旧,可是材质要比二十四镇的好多了。他很快就猜出来,难道是检阅军官团的人?
再走进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前面谈话的声音。
“这么说,日本人已经答应支持宫保大人了?”一个苍迈的声音说道。
“是,在天津的时候我就已经与西园寺先生交谈过,他转达了伊藤首相的承诺,无论清廷局势如何,日本方面都会首先考虑袁宫保在国内的地位。”另一个人缓缓的说道。
“那样就好。这次广州行程结束之后,你就转道北上去河北,亲自与宫保大人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北边你放心,我会看着的。”
“甫公出马,我自然放心了,呵呵。”
吴绍霆听到这里,马上就辨认出了谈话两人的身份,这不是正是冯国璋和段祺瑞吗?他虽然只听了这半截对话,可是已经弄明白了为什么段祺瑞会跟着冯国璋一起南下来到广州,原来段祺瑞是借军官团的掩护,秘密与袁世凯会面。
慈溪与光绪去世之后,袁世凯迫于清廷压力,被迫辞去所有职务,回到河南老家过着寓公的生活。当然对于这个枭雄来说,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他的亲信依然掌控着北洋军政大权,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呼风唤雨。
吴绍霆不知道北洋派内部正在策划什么计划,不过北边的局势对南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按照他对历史的了解,一直到1911年大革命之前北方依然是趋于稳定的。至于北洋派与日本关系密切,这本来就是列强扶持在华权益代表的手段了。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偷听,让冯国璋和段祺瑞发现了,只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当即,他在距离十几米时就大声的唤了道:“是冯大人和段大人吗?”
前面四个人立刻停了下来,谈话声也戛然而止。两个卫兵最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在发现不是什么可疑人士之后,也就稍微退闪到了一边。冯国璋和段祺瑞在看到来者竟然是吴绍霆时,两个人有些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不过随即都露出了平淡的笑容。
“吴震之?”冯国璋呵呵的说道。
“冯大人认识卑职?”吴绍霆走上了前来,向两位大人行了一礼。
“呵呵,我们今天在大校场这边见了你好几次了,将军办公室的王秘书官介绍了你。你给我们的印象很深刻呀。”冯国璋和颜悦色的说道,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军阀头目,仅仅是一个寻常的老人罢了。
“听说你是吴老将军的堂侄呀?”一旁的段祺瑞浅笑的问道。
“在下祖籍安徽,幼时宗亲聚会时,确实见过吴老将军。后来承蒙堂叔照顾,在下才能顺利进入陆军学堂学习,后又远渡重洋留学德国。”吴绍霆不吭不卑的回答了道。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故人之后呀。我与段大人以前时常与吴老将军有来往的,不过吴老将军为人低调,向来不曾多提及家中子弟的事。若不然你留学归国时,应该将你调往北边去任职呢,毕竟你与北边有颇深的渊源,日后也容易有所建树!”冯国璋叹息的说道。
吴绍霆不知道冯国璋是否发自内心,他从对方的神色上一点都看不出破绽,这位老人城府之深可见一斑。他笑着感谢了道:“多谢冯大人了,不过卑职在广州如今也很顺利,将军大人对卑职颇为器重,不到一年时间卑职已经升任管带了。”
段祺瑞怪笑了起来,说道:“年轻人呀,要学着目光长远一些才是呢。如今旗人已经江河日落,一点小恩小惠就这般感恩戴德。唉,让我怎么说呢?你要记住你自己身上流着什么血统呢!”
吴绍霆怔了怔,这位段大人说话怎么那么像革命党呢?他虽然不清楚晚清时期满汉关系的发展,但是就现在看来,连身任清廷要职的段祺瑞都能说出这番话来,大局势已然不难猜测了。他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所以就沉默不语了。
冯国璋出来打圆场了,他略带严肃的看了段祺瑞一眼,说道:“芝泉老弟,你这番话就有些过了。人各有志,不管北方还是南方,这不都是我大清国吗?既然震之小兄弟希望留在南方,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说完,有转向吴绍霆深意的笑道:“震之,虽然段大人之言浮夸了一些,不过有一些大道理你应该懂的。国家需要你们这些敢作敢为的年轻人,日后若有机会来北方,大可来找我。既是故人之后,自当提携照顾一番呢。呵呵。”
吴绍霆心中感叹,这句话听上去还真是舒坦,如果早先自己不是在广州陆军衙门报道,直接北上去投靠北洋,或许那边的发展会更迅速一些。不过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北方既然是中国政治核心,波诡云谲、暗流激烈,自己一个小虾米一不小心说不定就石沉大海了。
他故作感动之态,向冯国璋再次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冯大人器重,卑职必然铭记在心,冯大人之知遇,卑职没齿不忘。”
客套了一阵之后,吴绍霆知道冯国璋与段祺瑞还有私事要谈,索性就告辞先走一步了。
待到吴绍霆离去之后,段祺瑞嗤笑了起来,对冯国璋说道:“甫公,你这老人的脾气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呀。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比我们那一代的年轻人了,过些年之后都不知道这大清国会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
冯国璋呵呵笑道:“芝泉老弟,年轻人毕竟是我中国未来之希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给他们希望,他们怎么给国家希望呢?说真的,这位吴震之我还是很欣赏的,单单看他的气质我就知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难道芝泉老弟就没发现他身上的不同之处吗?”
段祺瑞叹了一口气,脸色却闪过了一丝冷意,说道:“我只看出这小子是一只狐狸。”
冯国璋饶有兴趣的看了段祺瑞一眼,道:“哦?”
段祺瑞嘿然一笑,道:“难道甫公不觉得这年轻人很会隐藏吗?”
冯国璋哈哈笑了起来,对着段祺瑞摇晃了一下手指,叹道:“芝泉老弟果然会看人呀。没错,吴震之气宇不凡,身上有一种很强势的气息。但是这年轻人却故意在掩饰这种强势。现在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满族气数将尽,难道他这个留洋归来的人看不出来?装的。”
段祺瑞怪道:“既然甫公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这么客气?我最不喜欢装模作样之人了。”
冯国璋缓缓摇着头说道:“像这样的年轻人,能收归己用则能事半功倍,若不能,将来只怕会另有风波了。”
段祺瑞沉思了片刻,不得不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