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韩献子曰:山、泽、林、盐,国之宝也。齐鲁临海,所以是伐薪煮海得盐利。秦国则不同,主要靠着井盐与池盐。若要从齐地煮海运至咸阳,路途所耗便太多了。
关中所食盐,皆是出自河东安邑盐池。昔日有豪商猗顿,求教陶朱公,后者便告诉他:子欲速富,当畜五牸(zi)。于是猗顿迁至西河,在此放牛牧马。十年之间,其息不可计,赀拟王公,驰名天下。
猗顿的脑子很活络,他贩卖牲畜的时候注意到了池盐。彼时晋四卿分立,公室衰弱。猗顿便花钱疏通关系,顺利得到河东池盐的开采经营权,这就是所谓的非豪民不能通其利。
对别人而言,运盐或许是问题。但对猗顿而言,完全是举手之劳。他贩卖牲畜的时候,顺带拉上池盐贩卖。并且还有传闻,当初猗顿甚至还想开凿运河直通黄河,用以运盐。
昔日猗顿的财富,比现在的乌倮寡妇清都要恐怖。并且猗顿很擅长鉴玉,靠着这手段同样是谋利颇多。可惜自猗顿死后,安邑池盐重归魏国所有。再往后商君入秦,率领秦军欺骗公子卬然后破魏国大军。最终是夺取安邑,逼的魏国只能迁至大梁。
至此,安邑盐池是落在秦国手里。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官营,靠着盐池每年得利不可量。管仲所提的【官山海】和商君所说的【壹山泽】,让秦国在盐铁官营这条路上是越走越远。靠着山海地泽的收入,秦国也是迅速富强远超各国。
手里没钱没粮,怎么打仗?
如何灭六国?
“泾阳盐商,卖的有三种盐。分别是塞外花马池的青盐,安邑的池盐,还有就是最为廉价的苦盐黑盐。”
黑夫来至盐铺前,并未入门。门口来往买盐的妇人可不少,大部分买的还是苦盐。他驻足停留,感慨道:“终月,大男食盐五升少半,大女食盐三升少半,老弱食盐二升少半。泾阳苦盐石百钱,池盐石百二十钱,最贵的莫过于青盐石百五十钱。故借盐利,秦能富强。”
“然也。”
“安邑池盐东西七十里,南北十七里。紫色澄净,浑而不流,水出石盐,自然凝成,朝取夕复,终无减损。水卤经日光暴晒成盐,色白味正杂质少,堪称国之大宝。但味道上比青盐略逊一筹,价钱也低些。”
“你准备如何做?”
“精盐涨价,苦盐降价。”
“哦?你是要让利于黔首?”
“正是。”
类似的做法,其实后世也有。比如说抬高奢侈品的价钱收取重税,然后用来贴补民生用的必需品。一涨一降,便可巧妙的维持住平衡。
叶腾皱起眉头。
这类事并非黑夫首创,关中也会抬高精米的价钱,闾右豪户吃的都是精米,他们多出点也是理所应当。同时会降低粝米糙米的售价,以此活民。像咸阳仓每年都会出些陈米,然后降价出售。得钱后再买新米,继续储存。
黑夫是经过调查的,就以三口之家来算,每月食盐起码斗余。千万别觉得多,这年头的盐质量较差,没想象中那么咸。而且这时期都是苦力活,做饭烹煮就只有盐作为调味品,对盐的需求自然就高。每至孟冬时节,还需要腌菜用盐更多。
萧何帮着算过,三口之家的贫户每年买盐就得要二百钱。这就相当于是十石糙米,在饥荒年的时候足以活命。食盐作为生活必需品,若是价钱太高必会伤民。
“如此怕是不可。”赵亥轻轻摇头,“盐价几何,皆由盐官据盐而定。若无故涨价,必会令闾右不满。”
闾右豪族是有钱,但不蠢。
很多人越有钱,那就越抠。
黑夫如此举措,必受非议。
“所以,我是想着继续熬煮提纯。”黑夫讪讪一笑,低声道:“吾在云梦所食盐,皆出自巴蜀井盐。就味道而言,和池盐青盐根本没法比。拳头大的盐块,还有黄泥在其中。所以我便让韩终负责熬煮提纯,如此便可令井盐成精盐。”
“嘶……私……私盐?”
蒙毅是猛地回过神来。
他们先前在云梦时,每日早上洗漱刷牙用的便是精盐。就色泽口感而言,很像是花马池盐。当时他们认为黑夫财大气粗,所以愿意花高价买青盐。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搞私盐?
“说,捞了多少好处!”
“天地良心,我啥也没干!”
黑夫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他是一钱都没贪啊!
叶腾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就不信呢?
扶苏则是再次摇头,叹息道:“黑子如此,只怕是会将价钱抬的极高。伐薪煮盐,并非易事。琅琊郡临近大海,自古伐薪煮海。这两年因为薪柴不足,致使海盐减少。有人算过,需三百斤薪方可得一石海盐。若黑子熬煮提纯,成本太高太高……”
“此事好办。”
黑夫是边走边说。
他们已出了关市,直奔城外而去。据章邯来报,现在水碓已正式投入运用。春天水流湍急水势猛,每日可用作舂纸浆舂米,能抵得上二十壮劳力。
“吾尝闻盐冶之处,大校皆依山川,近铁炭。借山川之便,伐木取炭,作冶炼燃料。然巴蜀井盐,取卤水经日晒便可得盐。如此虽说慢了些,却能省去伐薪煮盐。我仔细想过此法,泾阳亦可效仿。只需挖坑结瓮,用以晒盐便可。另外便是效仿燕地炼铁,可尝试用煤炭。”
“煤炭不行。”
叶腾忍不住出言否定。
煤炭早早就有,其中燕地是最早运用于铸铁的。燕地铁器也是一绝,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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