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出夜的漫长,赵光义纠结在恼人的嫉妒中,翻来覆去不能入眠。
习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当浮华掠去,他突然不敢触及自己的心,世间一切的真情真爱在他看来都是那样的可笑,而今,在他眼前不停闪现的她的脸,深刻若此,他的心虚了。
他不懂得爱,但他知道她令他无法忘怀,即使她用轻蔑的态度对待他,即使她轻偎在他人怀,即使她的心已被爱填的满满的,他全部都不在乎,得到,他必须得到她。
坤宁殿内,杜太后疼爱的看着这个被她宠溺坏了的小儿子,赵光义那样执着而专注的神情,是她这个母亲平生第一次见到的,他是在恳求自己吗?恳求自己给他帮助?他清晨便至此,就是为了那个女人?这一切都令她唏嘘不已。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坚强的心里容不下任何人的存在,那里面只有对权利的渴望,以至于她这些年为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不都是在向那个目的前进吗?
屏退了众宫人,偌大的宫殿内只留下他一对母子,杜太后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轻轻抚摸儿子的脸庞,看着他眼中的渴望,她悠悠地问:“你要母后怎样?”
“儿臣要母后把念香赐给孩儿。”赵光义觉得惟有同母亲说话,他可以无需遮掩,直白的说出他所思所想。
杜太后若有所思的抽回抚摸他的手,她再一次犹豫起来,她自负的认为,她对于两个儿子的了解远远超于他们自己,而现在,难道她错了吗?娥眉微蹙,她突然厉声道:“你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赵光义一时间愣在原地,母子相对无言,空气凝固了······
宋皇后捧着刚刚抄好的《心经》,对于佛祖,她是虔诚的,所以每次太后命她誊抄经文,她都乐得有此差遣,明心见性,直至心田,佛语使她本就仁厚的性情更多了一份超脱;对于太后,她又是孝顺的,能为她老人家分担,是做媳妇本应做到的本分,她敬她,爱她,因为是她给了自己一个钟爱的男人,一个挚情的丈夫,爱屋及乌。
“娘娘,您亲自给太后做的杏仁茶,奴婢忘拿了。”随行的珍珠小声回说。
宋皇后微微摇头,并不发火,只是略略教育她道:“每每总是提点你们,做事要思前顾后,却总也改不了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若上阵抗敌难道也忘了带兵器,做官也丢了印不成?”
珍珠大气也不敢喘,只低下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宋皇后见她如此,反不好再说,只得言道:“你快快取来,我只先去······”
珍珠忙说:“奴婢快去快回,娘娘就在此略等等。”
宋皇后笑着啐道:“呸!等你作甚?难道这光天化日的,还丢了我不成?”说着撇下珍珠,一个人向坤宁殿方向走去,留下珍珠在原地傻傻一笑忙转身跑走。
宋皇后穿过假山,见一涓细流潺潺而下,山坡上一丛菊花正是怒放,顿觉天高云淡,神清气爽,不由赏玩了一番,真是: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她一路观景,不知不觉已到了坤宁殿大门口,却不见管事的人相迎禀报,心中纳闷,只得又向内行了几步,整个大殿空空如也,竟是无一人伺候,她心中暗想,莫不是太后还没起身?
即便如此,那一干太监宫女也不该溜号坏了规矩,因她满心以为太后犹未起床故脚步极轻,小心翼翼向内室走去,及至帘幔前,那室中的人竟还不知她的到来,犹自对话,宋皇后听得有人言语,刚要张口,却听一人道:“母亲,母亲是爱我还是爱兄长?”
宋皇后一惊,细听方知是晋**音,倒不知太后会怎样回答,故躲在幔后倾听。
杜太后吞吞吐吐,“这······这······”
赵光义又再逼问:“难道连一个宫女,母后也做不得主?”
“倒不是如此。”杜太后摇头,沉思片刻,道:“只是你可知,母后这个局安排的有多难?”
赵光义与躲在外的宋皇后均是一惊,局?不知内幕是何,宋皇后的心此刻狂跳不已。
杜太后接着说:“这念香进宫绝非偶然,乃是哀家命众人去全国各地搜寻筛选进来的,一步步引导,好不容易得了你皇兄的宠爱,你如今让母后把她赐予你?你可知,一子错满盘皆输?念香这颗利我的棋子若是离开了这盘棋,后面的残局却要如何进行下去?”
宋皇后在外不听犹可,听完太后一番肺腑之言,只觉一个炸雷响在胸口,气滞于心,哪还顾得上什么佛经,只跌跌撞撞出得殿来,一头撞在赶着前来的珍珠身上,倒唬了珍珠一跳,“娘娘这是?”
宋皇后也不回答,只摇摇手示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