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沉默的原石 （上）

    便在这时，石室外那一扇厚重的石门突然打开，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肉球一般的滚了进来，正是天玑将军法缇恩。

    法缇恩脸上挂着从未便过的和善笑容，一进石屋便向长老毕恭毕敬的恭了躬身，道：“正如长老所料，”

    长老鼻中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法缇恩脸上的和蔼笑容丝毫没有变化，而是转向海德，笑道：“恭喜，恭喜，恭喜开阳将军，嘿嘿，毕竟是少年人有所作为啊，哈哈哈……”

    海德一愣：“开阳将军？什么开阳将军？”

    法缇恩呆了一呆，先是看了看长老，又看了看海德才挺惊讶的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么？长老已任命你为开阳将军，接替叛死的雷老鬼重建开阳军？”

    这次轮到海德呆住了，他丝毫想不到长老此时为何会把自己推上将军的位置。

    便在他发呆的时候，突听长老叹了口气道：“弑神七将军，乃当初部族深遭灭顶大难时整个部族共同选举出的七位最强之人担任，分领导部族七支值属不同之部，且各司其职、各任其责，共同抵抗天禁与那妄‘神’。但遗憾的是，这些年来只因百里太一的统领指挥不当、一意孤行，这堪立为部族砥柱的七位将军几近全部战死，将军之位几经易主，七军中的人才也大量损耗，整个弑神人心更是分崩离析，甚至就连开阳老将军也私自勾纳天禁余部心生叛意。”

    长老沉沉叹了口气，闭上双眼接着说道，“所幸的是部族新人辈出，才能稍稍弥补些丧失这些莫大的损失。如今之形势，看似天禁的势力虽已被我军剿灭，但实际那只是其表层的力量而以。因为作为天禁基石的‘九使神’除了一个‘病腐使神’弗洛戈在三十年前一役中丧命之外，其余皆未曾伤亡，更何况还有那个妄自称做为‘神’的叛徒，暗藏背后未曾露面。所以说，现在虽然看似弑神占尽了便宜，但事实上说来，我们还是落了下风。”

    法缇恩听得满脸尽是崇敬之意，大声吞了口口水诚惶诚恐的道：“长老目光如炬，属下等真是惭愧欲死，惭愧欲死了！”

    长老那阴恻恻的目光向他瞥了一眼，回转时已多了一丝傲然之色，却还是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虽然此战没有一日停息过，敌我双方死伤也都甚众，但‘九使神’和那个妄自称为‘神’的恶逆一日不出现，真正决定性的战争便不算开始。”

    法缇恩那颗沉重的大脑袋上又布满了硕大的汗珠，他边用力擦拭边很是思索了一番才道：“但以属下以为，即便是天禁所剩下的八个‘使神’以及那个‘妄神’齐出，也不过堪堪九个蓝瞳级的人物罢了，但我们七将军加上元帅和长老您，也是九人，但是但以兵力而论，我们弑神七军的兵力却要大大超越天禁，胜负之数不是显而易见了么？”

    长老又侧目看了他一眼，桀然一笑，缓缓道：“你觉得我这样随时都会死的老朽，还能上站场同他们放对么？”

    法缇恩脑袋上猛地激出更多的汗粒，谄笑道：“这……这个……长老您那里老了……您是……”

    长老丝毫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的接着说下去：“更何况，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的‘神’已经超越了蓝瞳的阶层了。”

    法缇恩和一旁的海德都是吃了一惊，只见法缇恩猛的瞪大了眼睛道：“您……你是说……那个部族的叛徒已经是……是……”

    长老缓缓点了点头，道出两个字：“紫瞳。”

    此话一出，法缇恩更像是一只被针刺到的肥兔子一般的跳了起来，惊叫道：“紫瞳？您……您说是……紫瞳?”

    长老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道：“便就是紫瞳————部族流传下来的上古传说所说，惟有创始神才达到的级层。”

    法缇恩额上的硕大汗珠不住的渗出，来不及擦拭便马上将他胸襟后背的衣衫浸透了。

    长老冷声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要尽快肃清弑神七军了罢？成内未安，攘外必败。如此时七军内分崩离析之状，天禁若稍有反攻，弑神必遭溃败。我怎么能安然看着整个部族被百里太一断送？”

    浑身尽湿的法缇恩连声道：“当……当然不能…………”

    长老鼻腔中冷冷哼了一声：“统领七军的七将军固然需要重新委任，总领弑神全军的元帅之位，也要易主了。”

    法缇恩一惊道：“您的意思是说……此时便要把百里太一……除去？”

    长老恻恻的向他望了一眼，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怎么？你若是舍不得他的话，便和他一起去吧。”

    法缇恩吓得一抖，连擦汗的方巾都跌到地上，连声叫道：“不不不……我……我……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长老又闭上眼睛，更加冷冷的哼了一声缓缓的道：“哼，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突然像是如地洞里传来般的空洞起来。

    法缇恩一向保养得很好的红润脸色，已煞的变得纸般的白，他手忙脚乱支支吾吾浑身汗如雨下，却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便在这时，一旁无语的海德突然道：“属下以为，法缇恩将军的意思是说，此时敌我实力相差无几，但若是此时除去百里太一，对我方实力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他转过身来，向法缇恩道，“将军，您想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法缇恩连声道：“是是是，对对对，属下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他几乎跪在了地上。

    ————如果一张脸上能开出花的话，法缇恩这张由粉嫩的肥肉堆成的脸上已经开满了花。

    ————虽然看起来使人忍不住想要发笑和呕吐。

    长老厌恶的哼了一声，才道：“百里太一定要除去，不然七军无法统帅！”

    海德瞥了法缇恩一眼，道：“属下倒是认为，法缇恩将军所说的也有道理。毕竟百里太一拥有着令天禁的那个妄自称‘神’的人也绝然不敢忽视的力量。”

    长老缓缓翘起下巴，露出干瘦凸兀的喉结，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那是一种似笑非笑的得意：“这个不用担心，因为，我已经找到代替他的人选了。”

    法缇恩赶上来，惊喜异常、兴奋地道：“长老您说的是真的？不知，是那位将军？”

    长老瞥了他一眼，哧的一声冷笑道：“将军？嘿嘿，即使那几个废物堆在一起又那里比得上百里太一？”他深注了巴尔费雷克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所说的，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新人。”

    海德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他知道元帅是长老专门用来牺牲的棋子。莫非长老给自己新的力量，是为了能让自己接替元帅，做一个炮灰？

    但他表面上却很是吃惊的愣了一下，才讶异道：“新人？能代替元帅的到底是……”

    长老嘿嘿干笑两声，枯潭沼泽般的双眼看着海德的双眼道：“哦，那你说说，这个新人应该是谁？”

    海德心中一惊，却蹙眉忖思后才道：“这个，这个属下不知。望长老明示。”

    长老望定他，微笑道：“这个人，就在此处。”

    海德心中叫苦，脸上确是迷惑不解的样子，一边暗暗揣测心思极转，如何才能在长老开口之前，将他的心意移花接木、星转斗移。

    “嘿嘿，这个人就是——”长老竖起一根如同铅笔头般尖削的食指，略向前指，指尖正正对着海德的鼻尖。

    海德一悚，便要出声时，长老的指头一转，指向他的身后：“他！”

    海德立时楞住了。

    法缇恩也愣住了

    因为长老所指的正是静静躺在冰冷地面上的苍鬼的尸体！

    海德真正的诧异道：“这个……这个……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长老没理他，突然升如情人般神采的望着苍鬼的尸体，却用一种只有狐狸才有的独特腔调道：“他，将是我最重要的棋子，不但是元帅，他还将会替我灭了那个背叛了部族的妄‘神’！”他的眼神里燃起一种狂人才会有的神采。“然后，他会作为基石，把我们整个部族举到所有生命顶端。嘿嘿，休说是终之神迹！连创始神又算得了什么？”他眼神中的疯狂越烧越炽，声音虽冷，也变得有一丝怪异的颤抖：“我会亲自用这双手把创始神从神位上拉下来，踩在我的脚下！”

    海德心中暗自震撼不已，他悄悄向法缇恩望去一眼，只见法缇恩肥胖的脸上一脸呆滞。

    海德道：“真的，有创始神存在吗？”

    既使对暗生者来说，创始神也是一个传说而已。

    所有暗生者都知道这个世界、暗生者和人类都是创世神所创造的。但是真的有创世神所存在么？

    所有暗生者都是对这说法半信半疑，就像人类对上帝存在的态度一样。

    谁能清楚千万年以前的事？

    长老斜斜缓缓得向海德瞥去一眼，以一种非常诡的腔调道：“这个，自然。”

    海德一愣，更不能确定创世神的真实性了。然而这种对他来说非常遥远的问题，他也不想多作考虑。

    但是还有一件事他不得不心中耿耿。

    海德蹩着眉，似是思索了好一阵才道：“不过，他怎么才能取代元帅呢？”他看着遍身伤痕，犹如破烂玩偶般的苍鬼。

    长老斜里白了他一眼，缓缓道：“你以为，他真的敌不过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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