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疼……”男孩捂着胸口落泪道。
像百蚁噬咬。
“没事的。”女人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将九曲珠塞回他手里轻声哄道:“很快就自由了,再帮帮你爸爸。”
男孩不是很明白“自由”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愿意相信妈妈的话。
他自幼资质平平,并未遗传到什么优秀基因,他听不懂爸爸给他讲解的高深的原理,看不懂妈妈厚厚的历史书籍,唯一像的,也只是外貌。
外貌是他的名片,一看便知他是谁家的孩子,而那些人在与他交谈后,露出的或诧异、或惋惜的眼神,将他狠狠钉死在了平庸的沼泽里。
父亲很爱他,经常带他去实验室,只是他很害怕遇到外公。从来不祝福他生日的外公,看他的眼神,都不如看一台实验仪器要来得更有感情。
他是不被承认的。
幸好如今,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理由——他是被选中的,是个有“特殊能力”的孩子,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帮助爸爸得到重要的实验素材,令外公对爸爸另眼相看。
那些红蚁都听他的。
一开始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当他一次次地趴在玻璃罩外面,看那些乒乓球大的红蚁一个个自心脏一般的“九曲珠”里爬出来,叼着啃咬下来的柏木丢进爸爸的实验器皿里,杨启渐渐对它们生出一些微妙的感情。
它们口器尖锐,蛰针锋利,其貌不扬,但全都听命于他,就好像,它们是他的孩子,愿意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一切。他因此又生出愧疚来,他凭什么去主宰它们的命运呢?他们是蝼蚁,可他又算什么呢?
直到在审判庭上,捧着那颗扑通扑通跳跃的九曲珠,被一道光带蒙住了眼,听着那位判官官对父亲说:“九曲珠认主,需以自身心脏为蚁穴,供奉蚁后……”
原来如此。
杨启在最初的极度恐惧后,反而一颗悬着的心缓缓落下了。原来那些红蚁也从他这里得到了它们想要的,它们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听命于他,不知疲倦地讨好他。
就像他对他的父母那样。
爱是有条件的,这才教人安心。
杨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逐渐陷入昏迷。
这昏迷断断续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取了出来,又被安了回去。可那颗新换的心脏,搏动得太过剧烈,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时不时地抽搐、惊跳,像离水的鱼。
好在他被放入了温暖的液体中,他的疼痛得以缓解,神经变得麻木。
他似乎睡了许久,久到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视野因为液体被拉宽,像爸爸带他去看过的哈哈镜。他偶尔看到那位爸爸不怎么喜欢的好看的盛博士,偶尔看到外公坐在轮椅上,静静望着他。
可是外公并不真的在看他,就像妈妈一样。他们总是透过他,看向更遥远的地方。
外公一天天地干瘪下去,像被抽干了内里,唯独一双眼,依旧明亮透彻,似乎能看透万事万物。
有一天,扬启终于觉得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张嘴,液体便灌入喉咙,能呼吸,却说不出话来。
外公发现了他的清醒,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同的神情。
却不是高兴,倒更像是惋惜。好像他永远都浸泡在这粉色的温水里,才是最好的归宿。
外公说了什么,并听不清,看唇语,依稀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杨启心道,他才是最该感到抱歉的那个。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唯一的用处,却又因为身体不争气,而使得秘密暴露。
他试图说话,可依旧只冒出一串气泡。
下一瞬,容器已经按照指令将困住他手脚的链条绷紧,随后自头顶降下组合在一起的三枚锋利刀片。
杨启仰着头,没明白那刀片是做什么用的,就在他的外公面前,被分割成了九块。
血水浓重地呛着他的口鼻,眼前也只余下浑浊的一片。耳边是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像发条卡住了的机器。
他没有痛感,却能鲜明地感觉到那种血肉横飞的切割。
头胸是一整块,右手和胳膊分离,一刀斜斜切过他的双腿,随意的,轻松的,好像只是为了让他死。
他的外公未看到最后便操纵着轮椅离开了,他的满头白发,像是几句没有落款的悼词。
别走……别走……
杨启在心中呐喊。
我还活着……还活着……
可是灯光已然暗去,拉闸后,只余下电源的指示灯,绿色的渺茫的一点。Μ.
杨启动不了,他的肢体就那样漂浮在血红的液体中,浸泡在自己的内脏中。眼看着自己变得模糊、浑浊。
黑暗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意识被浸泡成了自我怀疑的混沌。
为什么要杀他?
他已经够听话了……
是有什么苦衷?
眼泪浑浊地飘在血水中。
有没有谁能救救他?
他不想就这样死去。
好在,被绝望彻底淹没前,他听到了一阵窸窣的动静。
先是泡沫消解一般的腐蚀声,随后是警报器骇人的轰鸣。
黑暗中,那些侵入者像游走的蛇,迅速用粘液腐蚀了关押他的容器。血水涌出,淌了一地。它们小心地托住杨启的每一部分,将他从容器里搬运出来。
到了明亮处,杨启终于看清了他们,它们是一根根绿油油的藤蔓。它们有粗有细,自地下钻出来,交错在一起,有着能彼此交流的分工合作的智慧。
杨启不知道他们的用意,只能靠猜,他看着那些植物忙碌地运输他,将他的九个部分运往不同的地点。
说来也奇怪,杨启的每一部分之间都能彼此感知,他的意识存在于所有肢体中。他能感觉到,当他来到那些被封禁的废弃的实验室里,便有无数凉飕飕的东西钻入了他破碎的躯体。
他能感觉到那种原始的,澎湃的搏动,那搏动,使得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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