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蝶和苏依凤幼年便不对头,因为苏依凤聪明、漂亮,处处压她一头,又得苏家爹爹喜爱,似乎从她记忆中起,自己就不曾比过她。
就连这夫君,也是她让给自己的!
有人冲了她一杯凉水,冬日寒风刺骨,朔朔不觉,门外热闹的宫灯左右摇曳,强壮的太监守在门口,四面窗户开开合合,敲出恼人的声响。
“娘亲……”安心悠拿帕子替她擦拭凉水,带着哭腔的声音慢慢散开,“娘,你这又是何苦啊,就忍这一会子,也不至于、不至于……”
苏梦蝶一声苦笑。
忍?
她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忍到了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年,忍到那书房中的挂画都日久蒙尘,可是她忍不下去了。
“孩子,心悠,”苏梦蝶抬起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你不明白,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是多么的痛苦和折磨。”
苏梦蝶发髻已散,嘴唇上就像裂开了红色的口子,可怖地拉扯起笑容,她的脊背向前弯着,花黄染了红油,就像一滴血泪,被凉水化开。
她该是妩媚动人的,可是,时间久远,她的眉角已经有了皱眉,厚重的粉不能抵挡住岁月的痕迹,也无法掩盖她早已斑驳生疮的内里。
忽然,门外灯笼闪了两下,窗口看不见影子,却又好像人影重重,日光将张牙舞爪的魔鬼投注在窗户之上,下一刻就要爬进去撕裂她的灵魂!
砰!
两人怔住,安心悠回头,却看见偏殿的门口,安君义正站在那里。
他身后是无边黑暗,眼中是深沉仇恨,连冷酷的面容都在像她们传达着厌恶。他一步步地走近,磅礴的压力就排山倒海而来,吓得安心悠毛骨悚然。
苏梦蝶却半点都不怕,她性格如此,能让恨意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站了起来,想要冷笑一声。
可安君义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黑云,将她笼罩,而后,甩了她一个巴掌。
“啊!”安心悠惊叫,“父王,你干什么?!”
“你出去。”安心悠全身都在发颤,“心悠,你现在出去,这件事与你无关。”
安心悠摇头,迟疑了一下,“父王,母亲也是因为太过爱你……”
“我让你滚出去!”安君义如恶鬼般看向她,“还是说这件事你也有参与?!”
安心悠一震,腿脚几乎软了下去,撑着椅子不敢动弹,半晌,苏梦蝶突然道:“心悠,出去吧,别在这里看你娘亲的笑话。”
安心悠心下一痛,“娘亲!”
“出去,”苏梦蝶捂着剧烈痛疼的脸,有些发昏地坐到了椅子上,“走吧,给你母亲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好不好?”
安心悠捂着嘴,颤颤地道了个“是”,她一步一步向外走出,快要出门时,又再度回头,冰冷的脸上恨意昭彰。
“依凤,是你杀的?”安君义问。
苏梦蝶偏头看了看他,这心思纯正的君子啊,实在蠢得让人觉得发笑。难怪,难怪洛菲会对他失望透顶,半声祈求也不曾留下。
方才那一巴掌,算是将她近二十年的痴心妄想彻底打散了。
“是我杀的,”苏梦蝶满不在乎道,“我杀了她又怎么样?早在安宁邦登基时,她就该死在那场动乱中,不是吗?”
“苏梦蝶!”安君义沉下脸,“秋水和婉吟,也是你杀的?”
“啊,那两个姨娘啊,”苏梦蝶吃吃地笑了,发疼的脸抽搐了一下,“轻而易举就弄死了,可笑的是她们还期待着你会救他们呢。怎么可能呢?你爱的根本不是她们啊,不是吗?”
安君义震惊地看着她,“你的心怎么能这么歹毒!她们是你的姐妹!”
“我没有姐妹!”苏梦蝶大怒,一把将手边的茶几推到地上,“安君义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做我苏梦蝶的姐妹!苏依凤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