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照得通亮。这是赵葵立下的规矩,是为了防止敌军乘着守军麻痹大意的时机摸入城墙下偸城。在蒙古金国的战争中双方都不乏有这种奇袭的战例,而到了和南朝交战的时候,两边都应该对这种奇袭加倍小心吧。
赵葵问道:“杨纯父何时动手?”
“总得三更之后了,”郑云鸣说道:“大家不妨先闲谈等着。不然这个夜晚手机是让人等得心焦了。”
这时候制置使衙署的亲兵们已经将座椅摆下,众人依照品秩落座。赵葵照例先起了个话头,他低头想了想,对郑云鸣说道:“官人可知道这襄阳城的来历?”
郑云鸣答道:“我年轻识浅,只是到了襄阳城之后在闲暇之余才读一些地方志了解到。此地在春秋时归于楚国,西汉初年的时候才在此地设置襄阳县,两汉时这里都是南郡郡治,东汉末年刘表为荆州牧,将治所设于襄阳。后来此地属于曹操,曹操在此地设立了襄阳郡。”
“三国鼎立,先主派遣大将关羽北伐,和徐晃、庞德等大战于襄阳,以后东晋南北朝时期,此地对南朝的战略地位非比寻常,历朝历代都以大将重兵屯驻于此,围绕这座城池发生了无数的攻防作战。但总的来说这块地方一直牢牢把握在南朝手中,因为此地乃是南朝锁匙,一旦被北军占了去,难免让大军顺着汉水直下江陵、武昌等地,利用汉水进行补给,十分便利,然后高屋建瓴,可以横扫江南。”
赵葵赞许的点点头:“说的分毫不差,自隋开皇年间,将襄阳府改为襄州,靖康之变后伪齐占据此地,岳武穆从鄂州北伐,收复襄阳府、邓州、唐州三座城池,自此之后,襄阳就成为京湖大使驻节所在,大军进退,抗衡金国,都自此出发,所以无论是保卫京湖腹地也好,相机进取中原也罢,此地对国家是关乎命运的选择。”
他将手指向前方说道:“何况对于用兵者来说,这襄阳城的确是天生的易守难攻的宝地。你且来看,汉水自东、北、西三面环流而过。南面接陆地的一边,是险峻的岘山山系,要在此地部署大军攻城,要面对岘山上城堡的袭击。城北俯瞰汉水,居高临下,若敌人以此地为主攻方向,无异于背水列阵,要冒着被赶入河中的风险。城东供布阵的空间亦十分有限,而城西七里处就是檀溪,虽然地方稍微宽阔,但若只自此一地进攻,对防守方来讲无异于守御的易如反掌。所以古来即为易守难攻之地。”
白翊杰坐在郑云鸣身后摇着羽毛扇子说道:“恕我大胆唐突的问一句,若是制置使率领大军攻打此城,又当如何布阵?”
赵葵愣了愣,这件事情在他心中其实盘算过无数次,欲想守城,先要在头脑中反复设想自己应该应该如何攻城,只有这样,才能体察到城壁防御中的薄弱之处和漏洞所在。因此他的心中早就领着蒙古大军将襄阳攻陷了无数次,他沉吟道:“若是与当年岳武穆一样,敌人守城兵力不过万人或者数千人的话,我当以全军部署在汉水之南,将主力摆布在城西和城南两方向上,然后集中全部大砲朝西南角猛轰,以此地为重点攻击目标,先攻落一角,然后乘势夺占南门,再朝城中心扩张战果。或者同时从西门南门两面夹击,给予守军足够的压力。”
“若是敌军有数万之众,则足够数量的大军根本无从在这么狭小的地域中展开,我想应该集中兵力猛攻樊城,先击破樊城守军,然后在汉水上架设浮桥,将南北两岸沟通,然后大军轮番从三面冲击襄阳,再辅以围困之法。”
“幸好这一次鞑子还不明白怎么架设浮桥。”白翊杰笑着说道:“我料如今襄阳生死,决于外围,而不在于城壁下的争夺。从西首到南首,我军依次筑有多个城堡,这些都是大赵制置使(赵范)往年依次筑成的。自小赵制置上任之后,又督促众将加以重新整修。如今蒙古人虽然大举而至,我军依然能够牢牢的守住西面万山上的万山堡垒、橐驼岭堡垒,南山的一字关堡垒、岘山堡垒和牛角堡,以及樊城北面的古城堡等要塞,每个城堡中俱有兵卒数百人把守,这些堡垒和城中守军互相呼应,形成掎角之势,蒙古人新来,这些堡垒一时还无暇顾及,但其骑兵已经在对各个堡垒进行封锁,显而易见的,敌人要进攻襄阳之前,必须将这些碍事的堡垒一一攻陷。而我军则必须出兵救援这些城外的堡垒,让它们尽量拖延蒙古围城的脚步,这样等到敌我真正在城墙下对垒的时候,形势就会益发对我们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