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是以京湖一地之财力,来探查人口繁盛的四川呢?”说着,他突然以锐利的眼光,冷冷的环视了重庆府的官员一圈。
蜀中难制,几乎成了大宋朝的通病,自曹彬攻灭孟氏之后,蜀中屡有变乱,自从南渡之后更加是难以控制。除了屡次兵变和抗命之外,更有吴曦卷全川之众力图披发左衽,投降金国,并要以十万大军顺江而下直取江南的劣迹。四川上到朝廷派出的宣抚大员,下到普通官吏百姓,似乎都不把朝廷的命令太当真。以至于朝廷对四川的印象相当恶劣,再加上四川虽然号称天府,却是**横行,冗兵冗员之害胜于江南。四川繁花似锦,但财政收支却是赤字,每年要朝廷补贴一千多万缗才能勉强维持财政平衡。难怪朝中屡屡有放弃西蜀江南自己亦能立国的呼声了。
郑云鸣却懂得,经营好四川对于整个大宋的关键意义所在。川东地区山势崎岖,正是克制蒙古骑兵的最佳场所,蒙古人的习惯,又是高屋建瓴,迂回包抄,四川正是符合他们传统战法的理想战场。未来十年里,蒙古人会不断的将重兵投入四川战场,试图从这里突破顺江而取江南。经营好了四川,就是保住了大宋,就是保住了炎黄法统。
但经营好四川,首先得慑服这群当惯了土霸王的地方官员们。郑云鸣凌厉无比的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马上又转为温和的口气说道:“我素知各位是忠义之臣,今日朝廷派我来,并不是要将我置于诸位之上,而是从旁协力,朝廷一贯相信凭着四川文武群臣的能力,是能够治理好四川保卫好四川的,各位只管勤勉做事,尽心报国,舍此之外,有郑云鸣在,不会让诸位的功绩埋没在川中。”
他一个年资如此浅的官员,才踏上四川的土地就发出这等狂言。重庆的官员们却战战兢兢,不敢不认真。和京湖的官场一样,四川官场一样在京湖布有眼线。京湖最近发生了什么官员异动,什么重大政治军事举措,又崛起了什么新人。不出十日,必然能进入四川官员们的耳中,虽然朝廷的正规信使消息不通,各地官员的私人消息倒是传播的飞快。
这位郑副都统的事迹他们早就明白了七八成,何况数日前接到公文的时候早已经接获了小道消息,声称这位郑都统是受了皇帝手书,要到四川来部署战守事宜的。他刚下船来就给了迎接的众官一个下马威,更是坐实了这则风闻。当下各人无不加了小心,生怕得罪了这位不是钦差的“钦差”。
众人迎着郑云鸣来到重庆府小牌楼知府衙署坐定之后,郑云鸣问道:“四川当年情势究竟如何,先前江路不通,我等又面对曲出率领的大军猛攻,实在没有机会兼顾到四川方向。自曹将军阵亡,成都沦陷之后,敌军动向如何,现在何处还有蒙古人的大军屯驻,二太子阔端驻扎在何处。各地州郡哪些被蒙古人攻破,哪些被游骑蹂躏,哪些还在我们手中?我军的兵力布防怎样?蜀中究竟还残留多少战力?钱粮还留下多少?”
众人听他连珠炮似的发问,都把眼睛盯住了彭大雅,论官阶,彭大雅是重庆知府,虽然也是刚上任不久,还没有加上四川制置副使的头衔,但论官阶,完全可以压住安抚副使的郑云鸣一头,也只有他担当的起和郑云鸣商议的资格。
彭大雅不紧不慢的一桩桩跟郑云鸣讲说起来。
“成都沦陷之后,胡人骑兵四出,几乎抄掠了川西平原的每个州县。汉州、眉州、彭州、永康军全都陷落,军民被胡人屠杀者数十万人,成都府西南的邛州也陷落,知州阵亡。此外,蒙古军又扫荡嘉定北方的资州和普州,正在准备进攻嘉定府。而且川东各个州县都出现了在野外扫荡的蒙古游骑,他们焚烧庄园,摧毁庄稼,杀掠人民。各地无不传出警号。”
“但敌人最近突然班师而还,而且走的很急,各地州县的蒙古骑兵一夜之间都自行撤退,想来是因为都统在襄阳大捷,打死了曲出那厮,因而蒙古军才急着北返吧。”
郑云鸣摆手道:“军中有一说一,那曲出确系自行病死,并非我军的战功,府台的意思是蜀中现在已经没有蒙古军的重兵了?”
彭大雅点点头:“若说是重兵,现在只剩下一支了,就是驻扎在青神县境内的巩昌帅汪世显部,号称三万余人,根据前线战报分析,至少也有二万余骑的实力,四川境内没有一支部队能在野外和这二万余精锐骑兵相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