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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徎此时站在地上,瞧见上头何循、柳檀云两个跟何征一同坐着,心中不服,冷笑道:“弟妹克死同胞兄弟的事并非捏造,怎地连将真相告诉家中长辈也不能了?”
何循说道:“能是能,但是害得家里刮起腥风血雨,三哥就高兴了?祖母可还在床上躺着呢。”
何徎说道:“那也并未我的过错,怪就怪咱们家不该高攀了柳家。难怪柳家的大千金会下嫁到咱们家里头来,原来是欺负咱们家人胆子小,不敢跟他家作对呢。这可当真叫柳家算计上了。”说着,待要不屑地看向柳檀云,忽地听她呼喝了一声“跪下”,膝盖一弯,万幸并未跪下去就醒悟过来。饶是如此,心里也颤个不停,嘴硬道:“好啊,弟妹也跟对我呼呼喝喝了,我原就不该回了京城。”
柳檀云待要吓唬何徎几句,又见何循在,于是便住了口,只瞪了何徎一眼,就垂着眼皮子不言语。
何征清了清嗓子,说道:“先审问那丫头吧。”说着,便又拉了那丫头问她到底是被何人收买。
那丫头一宿未睡,如今无精打采的,张嘴便又将柳孟炎弄死她爹娘的事说了一通。
何征听了,便看向何循两口子,说道:“这丫头嘴硬的很。不知六弟妹可从柳亲家老爷那里学来什么手段没有?”
柳檀云笑道:“征大哥这话问的,我乃是大家闺秀,哪里会学来那些手段——但后院里也有后院女人的伎俩。这丫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也不曾打听到她跟什么人有私情且连命都敢不要,看似毫无破绽,但,倘若她是想做了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呢?四婶子那边也送了点心来,她这边也准备了点心,她的点心是从哪里送进来的?四婶子的点心又到哪里去了?这些都是破绽。”
何征点了点头,看那丫头一副刀枪不入模样,便说道:“六弟妹这话有道理的很,但如今这些个破绽,咱们都没找出来。”
柳檀云笑道:“若要求生,这丫头做事就该是滴水不漏;若要求死,做事就不怕留下痕迹,如此破绽也就出来了。据我说,如今查了许久,也不曾查出这丫头的破绽,且她两次求死都不能成事,必是她怕死。那咱们就当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后院里头的头一桩酷刑就是生孩子,叫人拉了这丫头生孩子去。”
何征扑哧一声笑了,只当柳檀云是说要找了男人对这丫头用强,就说道:“这丫头还是个黄花闺女,从哪里生出孩子来?”
柳檀云笑道:“若是她当真有孩子,我便不说这法子了。正是她没有,所以才叫她生。”说着,就叫了穆嬷嬷过来,对穆嬷嬷说道:“嬷嬷领了这丫头去隔壁屋子里,细细跟她说一说其他女人是如何生孩子的,再细细地跟她说,如今咱们是要如何将孩子塞进她肚子里,叫她想生生不下来。”
穆嬷嬷一把年纪,却依旧矍铄,听了柳檀云这话,便叫人将这丫头领进了隔壁屋子里。
何慕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回,对柳檀云说道:“婶子,这丫头早先怎么劝说都面不改色的,这会子当真会改了主意?”
柳檀云笑道:“不如你随着穆嬷嬷去听一听,如何?”
何慕瞧了眼何征,见何征并不反对,便忙跑到穆嬷嬷那边去了。
何循小心地问道:“生孩子当真是酷刑?”
柳檀云笑道:“那可不,不然你以为孩子是那么好得来的。”
何征笑道:“不想弟妹懂得那样多。”说着,见何徎在一旁站着左右摇晃,便训斥了他一声。
没一会子,何慕就白着脸从屋子里出来,见何征要跟他说话,便忙摆了摆手,然后扶着腰对着墙边吐了起来,半日擦了嘴过来,怯怯地看了柳檀云一眼。
何征骂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过是生孩子罢了,你母亲也生了两回了。你且跟我说说穆嬷嬷说什么了?”
何慕嘟嚷道:“父亲,我不大想成亲了。”说着,因又要呕出来,便忙捂了嘴,喝了一口茶水将酸水压下去后,才又小心地看一眼柳檀云,说道:“这女人忒地可怕,穆嬷嬷说要拿了冰柱子塞进去,送到女人身子里充作孩子,还说在宫里见过这事,动过这刑后,这女人难受却没脸跟旁人说,外头瞧着也让人看不出痕迹,最后那女人下面就……”说着,脸上不由地又羞又愧地红了,小声地接着说道:“都烂了,人活着,肚子里的肉就被冰柱子给冻坏了,成了腐肉,身上一股子腐臭,大夏天的,还生了……偏那边的肉又不是五脏六腑,坏掉了人一时半刻也死不了,当真是想死都难。”说着,瞧见远远的桂妈妈提了一桶冰过来,不由地又撑着身子呕了起来。
何征愣了愣,半日问何循:“你说太子妃可从穆嬷嬷那边学了这一招没有?”
何循也没想到这“生孩子”能生出一肚子烂肉,于是连喝了两口茶水,才说道:“太子妃姐姐应当不知道这手段吧。”说着,又看向柳檀云,心想柳檀云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贪财、刑讯的手段都将柳孟炎比下去了。
柳檀云瞧见这娇生惯养的何慕这会子脸色煞白,心想这何家的小小少爷果然是被惯坏了,笑道:“这事我也是跟穆嬷嬷说起父亲在堂上如何审案的时候听穆嬷嬷说起的。倘若太子妃不提,穆嬷嬷未必会说这事。”说着,瞧见穆嬷嬷领着那丫头过来了,就说道:“但看那丫头还嘴硬不嘴硬。”
何征瞧见何慕跑了,嘴里骂了一句没出息,看向那更加虚弱的丫头,问穆嬷嬷:“她招了?”
穆嬷嬷昂然道:“冰块拿来了,才脱了她裤子,她就想咬舌头,偏没那狠劲,于是就招了。”
何征听说只吓唬吓唬这丫头她就招了,因对面丫头肚子里没有腐肉,心里松了口气,笑道:“有劳嬷嬷了。”心想柳檀云当真有柳孟炎的风范,只怕太子妃跟穆嬷嬷在一起几年也没瞧出穆嬷嬷还有逼供的本事,不然就该领了穆嬷嬷进宫,也只有柳檀云能将穆嬷嬷的所有用处都挖掘出来。想着,就又问那丫头:“到底是听了谁的话做得这事?”
那丫头若不知道女人是如何生孩子的还好,偏到了年纪懂得人事了,又听穆嬷嬷说得细致,因此那冰块一送来,听到咯吱咯吱墨冰柱子的声音,她就没了胆子,此时哭哭啼啼地说道:“奴婢原是太子妃进宫之后进了何家的,奴婢爹娘当真是被柳大老爷……”因突地听到何循咳嗽一声,不禁打了个冷颤,“奴婢原、原姓廖,奴婢的爹娘从各地挑了俊秀的小子给顾家,后头顾家出事,奴婢的爹娘因拐了南边乡绅的儿子来京里,就被柳大老爷严刑逼供给弄死了。”
柳檀云听说是廖家人,就知这事又跟骆老夫人脱不了干系,于是开口问道:“难不成你进了何家的任务就是叫何家跟柳家一拍两散?”
那丫头点了点头,然后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一直等不着机会。”
柳檀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看那丫头年纪并不大,心想上辈子何老尚书死了,柳家何家就生分了,未必不是这丫头捣的鬼,若当真是,那这何家就未免太可笑了,一家子老爷就叫个黄毛丫头戏弄了。往日里只觉得何家比柳家太平——只看何家的人口众多便能看出这个,如今瞧着,何家人是太平日子久了,就忘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可笑何家、骆家两大家,两辈子都叫个看似寻常的骆老夫人给算计了。
何循因自家识人不清,买了这个丫头进门,因此由着柳檀云笑,又问那丫头:“早这么些年,就有人叫你离间了柳家何家?”想起廖家是骆老夫人家,又重新问道:“骆老夫人叫你这样做的?”见那丫头不说话,便对穆嬷嬷说道:“嬷嬷拿了冰来,咱们叫这丫头成了活死人。”
穆嬷嬷才答应着,那丫头见何循明说了骆老夫人,就知他们知道了,忙点了头,说道:“是姑奶奶叫我干的。”
何征问道:“往日里你是怎么跟骆老夫人联系的?你怎知道六少夫人的事?还有点心是谁送进来的?”
那丫头待要不说,忽地觉察到身后的寒意,看向身后的冰块,忙道:“家里人口多,天天进进出出的人多的是,奴婢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谁敢不听我的,奴婢每常叫门上的小子替奴婢买了东西进来。那信就夹带着进来了。六少夫人的事,也是老夫人信里说的。”
穆嬷嬷听了这丫头的话,立时接着说道:“小的立时将这些个失职的小子拿了问话。”说着,便出去了。
柳檀云听了这话不由地想倘若骆老夫人上辈子早知道她这事,为何不拿了这事要挟她。转而想到骆老夫人若也似何家这般将她的事宣扬开,定会叫柳家跟骆家彻底决裂,于是,即便是后头骆老夫人的儿孙得了骆侯府,再跟柳家和好也有些困难。如此,连带着,八皇子、田贵妃便也失去了柳家这助力。可见,骆老夫人这人行事十分沉稳,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不会贪一时之利,毁了她自己的长远计划。若上辈子骆老夫人当真拿了这事要挟她,只怕会暴露了她自己个,难以成事——且指不定骆老夫人还巴望着她将骆丹枫一房的人克个一干二净呢。
如此想着,柳檀云又看了那丫头一眼,对何征、何循笑道:“大哥、夫君,好机会。田贵妃已经开始疑心骆老夫人了,不然骆老夫人也不会仓促地叫这丫头行事,骆老夫人是急着戴罪立功呢。”
何征、何循闻言,立时也欢喜起来。
何征笑道:“这事你们且别管,总归,这次咱们就坐等着那对狼狈如今怎么反目成仇对着撕咬。”
何循笑道:“我们哪里能不管,单等着大哥处置完了,我们再去插一手。”说着,因何老夫人还病着,不好大笑,便掩了嘴。
一旁一直不言语的何徎声音声音微微有些颤动地虚张声势道:“没想到骆家人这样黑心,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去!”说着,就要向外头去。
何循忽地喝道:“跪下!”
何徎心虚的很,听到何循一声喝下,膝盖咚地一声砸在地上,心想这回自己只怕不能轻易过关?/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