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他,就直登了门去,不拘什么,扔下一样给那白氏的父母,权当聘礼――他身上一付双鱼佩就值几十贯呢。又或者找出白氏原夫的不妥之处来搅了这场婚事。成与不成的,怎么样也比现在强啊。”品味奇特喜欢爬墙的女人算不得大毛病,脑子不够使可就要人命了。
爱不是错,笨就不对了。
“……”这丫头是把自个儿当男人了吧?“刚才的话不许胡乱说出来。”
“能想出这个法子来的,就不用人教,想不出来的……也就不用知道了。”
“你才几岁,还要别人教呢,就想教人。”郑靖业捏着女儿的耳朵,“不想去也得去。”
“哎~”郑琰答得干脆。
杜氏叹道:“于家小子那么大个人了,竟没阿琰想得明白。”
郑靖业笑而不语,郑琰觉得头皮有点儿发麻:“这法子刻毒了点儿,没本事自己想出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自己想出来的,总能对付后面的事儿。不是自己想出来的,没有后手,爬到墙上下不来才要坏事儿呢。”
郑靖业拎着女儿的领子把她拎到书房:“你今天乐得癫儿癫儿的,到你师母那里遇到什么好事了?”池之应该在翠微宫里当值吧?
郑琰道:“看到宜和长公主了,她正恼着呢。把蒋卓祖宗八代都要骂完了,要不是在师母面前,顾氏祖宗八代也难免口舌之祸。”
“怎么?蒋卓被顾老货收到国子监,又关那一位公主什么事?”郑靖业对于国子监那里,一时半儿也插不上手,那里还真是一块顽固的阵地。
宜和长公主本以为儿子进国子监轻轻松松,都不用托人的,就跟顾老头儿说了一声,结果人家没答应。郑靖业也不知道这个事儿,七品的官儿,不在中枢,他且顾不上。
对于实权派来说,国子监并不是什么过于重要的地方,虽然很多人是在那里学业有成之后出仕的。然而国子监是有入学资格限制的,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孩子,不收。有钱也没用!要么高官、要么显爵,他们的立场不是那么好弄的。
“宜和长公主想让五娘的哥哥去国子监做博士的,人家没收,收了蒋卓。”
郑靖业笑得很愉快:“你怎么说?”
“我就问蒋卓是不是真的无懈可击,长公主就急着回去了。”
郑靖业和蔼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天不早了,去吃饭吧。”牵着女儿的手,父女俩说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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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和长公主的效率真不是盖的!
于明朗娶媳妇儿的正日子还没到,她就高高兴兴地拿着满纸黑历史到了庆林长公主家,还约了郑琰一块儿来:“我就看这小子不是好东西!看看看看,出门儿勾搭小娘子去了,他也没了禀告父母,就把人带回来了!”
庆林长公主的眼睛嗖地睁大了,夺过纸来一看:“坏了坏了!”
宜和长公主不明所以:“怎么了?”
庆林长公主冷着一张脸:“邺侯已过继他为嗣子,国子监那个老货作冰人,把驸马的侄孙女儿阿宝说给了这小子!邺侯夫妇已点头了。”
真是神展开啊!
郑琰怀着八卦的心情听着,对于坑过她老师的顾氏一家,她是没啥好感的。只是想到顾彝是顾鼐的妹妹,而顾鼐这小子平时也没有过份的举动,心里又有点儿怪怪的。
庆林长公主把手中字纸递给郑琰:“看看吧。这小子不好对付。”
还真是不好对付,蒋卓偷娶的这一位,并不能算是偷娶。蒋某人也是走过程度的,他老人家得了官,过了继,跑去探望恩师。不巧老师病重,把独生爱女托付给他,担心自己死了没人照顾女儿,当场跟蒋某人定了婚约,然后就去死了。手续非常齐全,郑琰嘲笑于明朗不清不楚,蒋卓与她是英雄所见略同。
偏偏京里邺侯为嗣子订了名门顾氏,这一处是父母给订的婚。
两下撞上了。
两边都算是合法,师妹这里有父命,且事急从权,法理不外人情。顾彝这里是正经八百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但合理,它还合法。
每个深爱小师妹的令狐冲,都会遇到一个任盈盈。
每一个金刀驸马,最后都跟黄老邪的闺女跑掉了。
蒋卓,你咋选哟~
郑琰摸着下巴,又看看庆林长公主:“先生会怎么办?”
“你说呢?”
“就算阿爹不理会,这个……叶广学、韦知勉,都不是死人呢。”
宜和长公主双手一合把字纸拍在手里:“既这么着,咱们就两不相帮罢。”
这样也算厚道了。
她厚道了,却有人不肯厚道。第一,顾氏不肯吃亏,第二,季繁掺和进来了。
季先生是做过官的人,蒋卓在他那里还受过一些指点,这回情知私自娶妻不妥,干脆在恩师的灵堂上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信寄到了老上级那里,请求援助。季老先生老而不死,还活得挺硬朗,他给在京的三位最耀眼的学生都写了信。
郑靖业、顾益纯、李俊,头一次有志一同地在心里把季老师骂了个半死!刚刚被拎回来重新做官的李俊在朝会上与师兄们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目光。
朝堂上就此展开了礼仪之争――究竟哪门亲事算合法?或者说,蒋卓先订的这一位,算不算合法?是做妻还是做妾?按照正经的婚姻法,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两头大的说法,从来大老婆只有一个,什么平妻都是胡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必须辩出个谁是谁非来。
由于蒋卓有季繁这个隐形靠山,大家也不好说得太过份,于是辩来辩去。
各路人马煽风点火,各为利益,叶、韦二人是希望蒋、顾反目的,蒋氏当然只承认邺侯订的这门亲事,陈氏想搅黄蒋顾联姻,赵氏想弥合。反是郑、顾二人,被季老师一封书信压了过来,有什么话都要咽下去,安安静静地听人辩论。
朝中各人从婚姻继续法等各个角度进行剖析,许久都没有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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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样了啊?”郑琰非常八卦地问池之,“圣人怎么说?”
“圣人也犯愁。蒋卓离京的时候京中尚未定婚,他是不知情。他已出仕,自己答应了婚事再回禀也是可以的。闵氏(师妹)之婚,也不是无媒苟合。京中父母为子女定婚,就更合理合法了。再者,此案一判,从此便成定例,关系甚大。”
此时除了律条之外,还兼行判例法,有的时候,判例法因为便捷,适用得更广泛,很有群众基础。
“还有人翻出季先生的例子来了。”池之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季某人的老婆,就是他师妹,婚事是他自己答应的,还合理合法地过了几十年。当然,他家里爹妈没给另订婚。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季先生的做法是可行的。
事情争论了个没完没了,还是蒋卓解了难题。首先,他死认了闵氏,其次,邺侯是给嗣子定的婚事,他不做嗣子就行了。这样,他不失信于人,蒋氏也不失信于人。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顾氏心中有气,却不得不忍气嫁女,再由着自家被人天天在嘴里过来过去的,顾氏颜面何在?蒋氏也想把这段公案了结。两家又笑颜相对了,顾氏赞蒋卓高义,想来他弟弟也是不差的。蒋氏谢顾氏明理,想来顾彝也会是个好媳妇。两家不断地舆论造势,还有季繁这货在中间唱高调,蒋、顾两家居然成了礼仪之家的典范!
皆大欢喜。
只苦了朝廷,不得不颁下法令:未经禀父母,娶的老婆都不算――除非爹妈都死了,或者爹死娘嫁人。
“这个蒋卓真是做得出来啊!”对着这样的结果,郑琰也只有感叹了,“不管这个了,阿舅家给你帖子了么?到时候别太管那个新郎倌儿,我看他未必乐意的,”又把前因后果说了,“白氏是前行有亏,可是遇上于五郎,也算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
池之道:“事情并不难办,端看男人下不下得了狠心,看男人有没有把妻子放在心里,肯不肯为她去想。蒋卓于明朗,霄壤之别。蒋卓对他师妹是有良心的,有这份心智,蒋某人只怕前途无量。”
郑琰一挑眉:“师兄师妹的,我听着怎么那么怪呢。”
“嗯,是怪了点儿,该是相公娘子。”
“好大口气~”相公可不是随便叫的哟。
池之目光灼灼:“男人总该为妻子做点什么,总该有本事为妻子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