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徐莹的嘴巴越来越翘,终于咧开了笑。笑一笑,晃晃头,垂眼看着自己的裙摆。
萧氏叹了口气,义安郡王萧令先,排行第十七,生母商才人已亡,商才人生前也没有得到太多的宠爱,刚生下儿子没多久,苗妃被皇帝勾搭上了,算是彻底失宠。十七是个比较尴尬的排行,既不靠前,也不太靠后,尤其在苗妃生了皇帝最小的一个儿子之后。“天下父母疼少儿”,全部应验在了二十四郎身上,二十三郎也许能分点儿肉渣肉汤,其他人就只好闻着味儿羡慕着了。
也许,义安郡王终其一生,顶多就是混成个亲王了。也罢,女儿为王妃,是很荣耀。“十七郎将来,非止郡王而已。”圣人是这么说的。
行,反正是圣人的儿子,不会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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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正月里正热闹的时候,分别约见了不少人,有些是例行联络感情,有些是有要事相商,而有些,就是亲自透露口风:咱们两家是不是结个亲家呀?襄城侯夫妇只是其中之一。
被皇帝点名要娶他家闺女当儿媳妇的人无不欣喜,没一个拒绝的。连祁王这样离异男子都有人要了,皇帝为他选的是傅氏旁枝的女儿,岳父只是一七品参军。听皇帝感叹:“你这是续娶,不好太张扬了。”祁王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亏大发了!
诸王的媳妇也是出身各异,如祁王这样老婆系出名门的,岳父官职就低些。如义安郡王这样妻子出自勋贵之家的,岳父的地位想低都低不下来。
大家心里都在关注着这样一件事情:皇帝这是在安排后事么?那么,究竟谁会是新太子?不免又把眼睛往几位年长皇子与二十四郎身上放了又放。
郑琰非常想知道皇帝到底想的是什么,无奈不能扒开皇帝的脑壳来研究,过年宫里也是人来人往的,她在苗妃那里倒是能遇着皇帝,每每被拉过去赌钱,然后就是输输输。总不能随口问皇帝:“你想立谁当太子啊?”对吧?尤其是在昭仁殿里,苗妃急得都想爬墙上树了。
皇帝最近总被苗妃催:“大郎究竟要如何安置我们母子三人呢?”
你说这大过年的,皇帝都不太敢往昭仁殿去住了。皇帝和郑琰,一老一小,对着摇色子,皇帝大力把色子摇得叮当响,作出一副很卖力在玩的样子,用来阻止苗妃继续纠缠。郑琰心里也烦得很,她力气不如皇帝大,却也拼命在晃,一抒心中火气。
就这样两个心不在焉的人一起玩,郑琰还是输。把色盅一扔:“不摇了。”
皇帝眼角瞄到苗妃,马上坐正了,用威严的声音问:“怎么不玩了?你以前挺喜欢的啊!再来再来,这回让你。”拼命使眼色:死丫头,快点摇色子,没看到贵妃要过来了啊?
郑琰很郁闷,赢了徐莹不少钱,她心情还挺好的,给外甥的红包也格外地大。还很开心地把她小外甥给弄哭了,小外甥叫吴岫,三、四岁的样子,说话还是说不了太长的句子,郑琰就逗他说长句。郑琰的嘴皮子多溜啊,吴岫听得两眼蚊香。小孩子嘛,脑袋略显大,一颗大头一晃一晃的,完全听不懂,他姨妈还说:“我说一遍你说一遍,说出来了给你好玩的。”吴岫学不出来,终于哭了。
郑琰心情大好,然后被杜氏暴打。
好心情维系不了多久,你想京城消息多灵通啊,郑家还有个怀恩在宫里呆着呢,很快,她就知道了诸王纳妃的事情。一联想,她也想到太子的事了。只是这一回,郑靖业的嘴巴咬得比被戳了软肉的河蚌还紧,就是不肯透露口风,只说:“圣人是问过我的看法,立储之事,并非我一人能定,你也不要乱蹿,知道吗?”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郑琰苦逼得要死,她能不关心吗?她家在朝廷上的名声真不太好,也就是没什么人敢参,加上皇帝维护。不信一旦皇帝不护着了,郑家能让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那些都是要职,谁不想要呢?到时候整个郑党都要吃亏!
心里苦逼着,还要被一个既不英俊也不潇洒的老头逼着赌钱,郑琰爆发了:“就是不玩了!总是赢不了,回去我们家侄子别叫我姑母了,我都快成‘老叔’了!”
苗妃手里端着个盘子见缝插针地想奉茶来的,被她一说,脚下一滑,茶碗脱手而出。皇帝很关切地道:“没伤着吧?”苗妃的裙角湿了一小块儿,皇帝热切地催苗妃去换裙子:“穿湿衣裳对身体不好,天还冷着呢。清夏,侍奉娘子换件新裙子去,找件搭上衫颜色的,今天这衫子好看,不要换了。”
皇帝哈皮地看着苗妃入内换衣服,心里那个美呀,这一下没半个时辰她出不来!眉开眼笑地对郑琰道:“你也别恼啦,不就输一点儿钱么?等你出嫁了,我给你大大的一笔嫁妆好不好?”
郑琰一呲牙,不要白不要:“有多大?”
皇帝一翻白眼,不接话了。郑琰久不翻白眼了,此时忍不住也回了个白眼。皇帝忽然感叹:“儿女都大啦,办完你们的事情,父母才能安心呢。你爹娘也是这样想的罢!”
怎么说到她身上啦?郑琰道:“才不上,我娘说了,我是个三脚猫,嫁早了她才不放心。”
“你呀,还是个小孩子呢。”皇帝很感慨地伸出爪子,想把郑琰的头发弄乱,郑琰躲了开去:“别闹啊,再闹翻脸。”
她常说翻脸,从小说到大,皇帝听都听习惯了,再次附送白眼一枚。两人也不赌钱了,闲聊上了。郑琰克制自己,不要往诸王上面提,不想皇帝冷不丁地问她:“哎,你说,诸王里头,谁更好些?”
“嘎?”郑琰想,她当时的样子一定很蠢。
“问你话呢。”
“呃?哦!我知道您问着呢,诸王我都认不全,哪知道谁更好啊?也就是在这里看过二十三郎和二十四郎,唔,好像还有延平郡王……”
“不要说他们!”
他们?郑琰略略有底了。延平郡王,哪个爹有这样的儿子,也会心浮气躁。啧,怪不得苗妃最近着急上火的,估计也是有预感了吧?缠了皇帝这么些日子,还没缠上一句准话。
“那说谁啊?没见,不熟啊。”流言倒是有几条,最大的就是飞书案。其余的,说实话啊,诸王奢侈、违法的事儿也略有耳闻,再细节的,就没有了。
郑琰无奈了,她突然发现,她对诸王的了解都是侧面的、间接的,她甚至没与这些人搭过话。哪怕二十三郎和二十四郎,接触得也颇为有限。就算她爹肯跟她商议,她也提不出什么有效建议来。
一老一小,就这么傻瞪着个眼。
“一点传言也没听到过?”
“那个啊,都没影儿的事儿,我都不信,您想听啊?想听也不能说,我爹让在你面前慎言来的,说这会儿不要乱传话什么的,还扰乱圣听哩!我说话声儿还不如你摇色子声儿大呢。”
皇帝默默地拿起个盘子,把郑琰输的钱都划拉到了盘子里,再默默倒到袖子里拢了,做完这些,默默地看着郑琰。郑琰忽然觉得肉疼,然后也明确地用眼神表示出来了。
皇帝无声地笑笑,很欠扁的样子。
苗妃终于出来了,没用那么长时间,郑琰赶紧跑了,没义气地丢下了皇帝还送了他一个鬼脸儿。
苗妃意思意思地道:“这就要走?你近来可少来我这里了。”
郑琰心说,你的心思已经路人皆知了,我哪里还敢沾边儿啊?“我娘说我没女孩子样儿,不许到宫里丢人,托过年的福还能来走动走动。过完了年,要我装淑女,不然怕池之不要。”说完,摆摆手跑掉了。再呆下去的是傻子。不是她没义气,争储位这种事情,真不能帮苗妃,没看皇帝都躲呢吗?估计他都得后悔把这昭仁殿给苗妃住,弄得自己躲都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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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郑琰就把自己的推测给说了出来:“贵妃是没戏了的。”
郑靖业终于松口了:“你想的原也不差的。”
郑琰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郑靖业,郑靖业终于叹气了:“当是祁王以下。”
郑靖业自己提醒皇帝:要一个宽和一点的人,这样才能保全皇室不要手足相残,即使相残了,也不会死得太难看。皇帝认为:新太子还要足够强硬,能够维系他的基业。
郑靖业的目的,无非就是保自己一家大小的平安,且儿孙纷纷出仕,只要新君别太仇视他们家,只要世家别得瑟,郑家就在上层社会站住脚了。新君若要打压世家,必须要用要新兴势力,郑靖业比谁都合适,即使新君另有帮手,至少跟郑靖业不是主要矛盾,退就退呗,郑靖业知道自家子孙,二十年内没有顶尖人才的,有潜力的也需要磨练培养,即使郑琰是个男孩子,也嫌年轻。
郑琰提出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阿爹,这几个人,您都认识么?”
郑靖业道:“比他们亲爹略熟些。”
“哈?”
“圣人忙于国事,又子女众多,早立了太子,放在儿女上的心思大半都在东宫了。后来又有了贵妃,精力,咳咳有限。从祁王往下,出阁读书的事情都是我提醒圣人的,配师傅也是我挑的。圣人只记最有名气的老师,还让太子使废了好几个,人不够用了,又不记得还有谁了,就扔给我去办了。”
郑琰放心了:“我还担心着呢,魏王他们虽然不好,好歹这么些年看也看熟了,也知道他们的套路了,总好拆解,换一个不熟的人来,怕手生。”
郑靖业有点疲倦地道:“出去不要乱说。”
“应该是:在哪都别说。”
“去玩吧。”
“哎~”
郑琰把书房的门给带上,心里在嘀咕,这是在愁什么呢?
郑靖业想的是,怎么样把前面诸王的不法事给捅出来。一个在藩时就鱼肉百姓的藩王,不让他当太子,理由充份。是,可以先把年幼诸王的母亲先立作皇后,皇子就是嫡子了,当太子名正言顺,问题是这个女人,她当皇后够格吗?论后宫现在的地位,贵、淑、贤三妃为高,论出身,淑妃、贤妃皆是世家女,论功劳,淑妃生孩子最多。怎么比?怎么推?
只有把这些人的儿子都搜出错来,才好定局,否则即使是皇帝,也不能令群臣信服。大臣是会反驳意见的!
真要拉下这么多藩王,绝对不划算,郑靖业才不想干呢。然而皇帝那里要怎么推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