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越看越像个顽童。
说话间,门上来报:“五郎使人来送帖子。”
池之抓起块湿巾子擦手擦嘴巴:“想是来串门儿的。”
郑琰道:“我早备下了,包管他们满意。”
开了帖子一看,郑琬五日后才过来,足够准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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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出嫁没多久,娘家哥哥携嫂子来看她,不比在娘家时随便,是以郑琰也准备了很久,只是没想到她的准备兄嫂没享用到,先便宜了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要说,李神策与李俊再不合,从某些方面来看,还真是一家人!
李神策对池之是相当欣赏,只可恨下手太晚,让人抢了先机,不过他的欣赏不是假的,眼看池之娶了美娇娘,尼玛据说还不是一般的美,他很担心池之会有几分懈怠。据李神策得到的情报,北狄内部已经开始小规模械斗了,互相吞并只在眼前,正在需要准备应对的时候,池之在这会儿松懈实在不明智。理解他新婚是一回事,想让他施展又是另一回事。
李神策痛定思痛,在心里给池之也放了一个婚假。这个日期一过,他就过来找池之了。没递帖子,没让人打招呼,轻车简从,自己过来了。亏得池之这一天既没陪老婆回娘家,又没带老婆去老师家,真让他给堵在家里了。
这是件好事。
与好事一起发生的另一件不好的事情就是――李俊这货也来了!
咱们再来说说李俊,李师叔对于池师侄那是相当不满的,作为世家子模式中名士那一款的典型代表,李俊的三观是世家的。池、郑联姻,他都跑郑家喝喜酒了,也不去另一个对他还算不错的师兄顾益纯主持的喜宴上喝喜酒。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奉诏”惹的祸。
但是呢,李俊跟郑琰处得还算不错,郑琰善书,善酿酒,人也爽快,李俊恨不得这个他闺女。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想找郑琰蹭顿酒喝。他也没写帖子,也没让人打招呼,轻车简从,也是自己过来了。
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家族中最让他郁闷的一个人――李神策。
池家下人飞奔来报:“郎君、娘子,两位李郎君在门口儿遇上了!”
这俩货年纪一把,心性未减,都是有事,都有傲气。这个时候,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一齐拂袖而去;二、非要顶牛顶到一人胜出不可!
这两人就属于后者,李神策嘴唇一撇,毒舌模式完全不用切换:“这是哪个有骨气不肯结交奸佞的高士呀?闻着酒香来了?啧啧,风骨不值一文酒钱!”
李俊怒了:“寻酒乃是风雅事!我师兄的学生家里,我如何来不得?!总比你从头到尾只有舌头上长了骨头的好!”唉,跟郑琰混久了,李俊的嘴巴也毒了。
两人本是有顾忌的,不想在池家别业门前丢人,奈何积怨太深,由站着叫骂发展成互相指着鼻子骂,时后进化成打架。两人虽然简从,到底带了仆役,这就开始现场火拼。
池之听了,起身道:“我去分开他们,李少卿那里我来接待。李先生那里,你――”
郑琰眼珠子一转:“两个都交给我吧,我有办法!顶多是我得罪两个人。”她知道池之其实不像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李神策对池之挺照顾,池之对李神策与家族的关系也有些关心。
池之不放心了:“你不要硬来!”
“没事儿,我才不亲自动手呢!”一摆手,“阿汤,把花园护院叫来,把两位李先生请到冰窖里去冷静冷静。”
阿汤最听郑琰的话,答应一声,招呼护院来了。所谓花园护院,是郑琰受了庆林长公主的启发,于家下奴婢里择了二十个强壮妇人,稍加训练,权充打手用的。看到老婆这样凶残,池之石化了。
阿汤带了人,拿上短棒、麻绳到了门口,绳子一理,把两个正在瞪眼瞪成斗鸡眼的老男人与他们的仆役隔开,再拿短棒一围,都给推到冰窖里去了。
李神策智计百出,也猜不透这是为什么。李俊就更不要说了,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女人围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池家别业冰窖存冰不多,却也够冷的,两人穿着夏天的薄衫,各据一角,冷得真打哆嗦。可恨这群妇人,还把冰窖门给锁上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见面,完全不作交谈,互相赌气。
过了一小会儿,听到了开门声,两人耳朵都是一动,旋即又恢复了淡定从容状。只见仆役进进出出,搬着桌椅,抱着坐垫,看得两人云里雾里。两人满眼疑惑,用余光跟着仆役的身影晃来晃去,不小心瞄到对方,又都嫌弃地别过眼去。
不一时,桌子支了起来,上面老大一个火锅,燃着木炭,那份温暖哟~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拉着两人往桌边凑。两人很有骨气地又镇定住了。李神策有些着恼,觉得被戏弄了。李俊怄气怄气再怄气,酒也不想了……
哦,又有仆役担着整坛子的酒来了。接着是一盘一盘的羊肉、各色蔬菜、各色丸子、各色菌菇、包好的小饺子、洗好的粉丝……
这是要做什么?两人又困惑了。
李神策留意,这桌子四周摆了四把椅子,斜眼看李俊一眼,谁要跟这呆货一桌吃饭了?!
李俊不愧是呆货,根本不了解用意,困惑一回索性就不想了,反正郑琰得过来给他个交代!
郑琰当然要来,跟池之一块儿来的,进来就向两位问好:“来吃火锅啊~”
李俊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捆我到冰窖就是吃火锅啊?你还叫一群泼妇拿我!”
泼妇不干了,很委屈地对郑琰道:“婢子们奉命请两位郎君到冰窖里吃火锅,没动这位先生一根指头,男女授受不亲!”咱不是随便的人!
尼玛!秀才遇到兵啊!
李俊自认倒霉,郑琰道:“这会儿不在冰窖里吃火锅,你要到哪里吃去?本来是备着我五哥来的时候吃的,你来得巧呢,赶上了。别人我才不告诉他这等好事呢,快来尝尝,大夏天吃火锅,多痛快呀!”
李俊见泼妇们有蠢蠢欲动的倾向,飞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往桌上一坐。李神策淡淡一笑,倒有几分boss样子,对池之道一声:“叨扰了。”也施施然地坐了下来,且看他们如何处置。
李俊炸毛,指着李神策:“你坐什么呀?”
李神策嘲讽脸看他,又看看桌子四周,李俊才发现,四张椅子,他、李神策、池之夫妇,正好四个人,他要跳起来,他要逃跑,他不要跟李神策这个败类坐在一起。郑琰已经一把把他按下来,又与池之落座了。
另有美貌侍女斟酒,郑琰也不说话,跟池之吃了起来。上的是鸳鸯锅,因为原本的客人郑琬不吃辣,郑琰又爱吃辣。遇上二李,正好拿出来用。
李俊是个随性的人,看没人理他,看样子又跑不掉,如果绝食……这个凶残的师侄真能把他给饿死。他气得要命,抄起筷子就动手。郑琰一看,坏了,这货不会涮火锅,把肉往里一扔,汤一滚,他找不到肉了!
李俊生气,开始喝闷酒,郑琰无法,只好教他涮锅。李俊怒道:“我自己来!都是你,好好来看你,把我扔这里来取笑!跟你爹一样坏!跟他一样坏!”指着池之。就差说,你们都是坏人了。
郑琰也嘲讽脸:“你不会吃哟。”
李俊冷静下来,李神策看不上他这受欺负的样儿,一声咳嗽,眼睛往桌上漏勺一看。李俊一咬牙,没伸手拿。李神策不再理他,慢悠悠地在辣锅里涮好了肉,拿漏勺一捞,开吃。李俊那叫一个恨!正瞪眼,他乐了。
李神策……他……他不能吃辣!一吃就吐舌头。李俊得意洋洋,摆开了筷子,捞着跟青菜就在辣的那半边涮来涮去涮来涮去地练草书。
李神策吐着舌头还在毒舌:“还说是世家,吃饭泼泼洒洒,不知素菜尚清淡,白糟蹋东西。”
李俊继续得意地往辣锅里涮肉,还摇头晃脑,他开心了!一边开心一边喝酒,越喝越颠。
郑琰扶额,所谓名士不拘小节,根本就是小孩子似的任□□!
涮着涮着,李俊悲剧了,他本来就是个“雅士”对厨房里的事情不通的那种,现在还得瑟,把手给烫了。这下换李神策开心了:“切~”
李俊忍痛,用侍女递来的冰毛巾敷了一下爪子,只是有点红,并没有伤着,他又开始勤奋地涮肉。李神策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冷嘲热讽:“你还有什么用啊?”又是他的那一套理论,“于家族有何进益?连饭都不会吃了!”越说越生气,数落起李俊来那叫一个痛快!
池之也看出门路来了,闷声不说话,只管帮郑琰涮羊肉。
李俊大概是喝高了,被李神策一说,忽然痛哭流涕:“大势所趋啊,颓势已定啊,还有什么办法?能保有的只有气节了!”
李神策怒了,拍桌而起:“你不会试一试啊?!”
李俊泪眼汪汪地看着李神策:“你倒是试了,结果如何?谁都不搭理里,连家里也没人理你。”
郑琰开始担心如果他们其中有人掀桌怎么办,这可是火锅!
却见李神策容颜冰冷,恶狠狠地坐了下来。池之终于打圆场了:“二位都是一心想家里好的,有什么结解不开?不过是……想法不一样而已,殊途也可同归。”
郑琰跟着补充了一句:“求同存异嘛!”
谁要跟他求同存异!两人没说话,控诉的眼神已经表达了内涵。
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池家仆人又来了:“娘子、郎君,门前来了好多强人!要我们交出两位李先生!”
哈?
嗯,两人的仆役见主人被抓,回去搬救兵来了。
李氏是世家是大族,人多、仆役也多,抄着家伙就来了。
本以为要磨一回牙,打一回架,没想到……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冰窖里。领头的是李神策的堂兄,堂兄把看李俊一脸哀怨还挂着泪,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再看李神策,又不敢问他,怕被喷。只好问池之:“舍人为何……”扣下我家的人?可看这摆着桌子的样子也不像是虐待。
李俊道:“吃个饭你们也管!”
这货不靠谱啊!李堂兄愤怒地噔了李俊一眼,李俊满眼泪,没看见。李党兄只好问李神策:“阿策,你们这又是什么名堂?”又把李神策上下一看,生怕他吃亏的样子。
李神策嘴角一翘,心里觉得暖:“遇上了,一起吃个饭。”
哈?李堂兄风中凌乱了,这货绝对不是李神策。看李神策的表情要变,连忙道:“吃饭好,吃饭好,也算我一个……”你妹!我都说了神马呀!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起吃火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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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喝得烂醉还不忘抱一坛酒回去。郑琰又作主赠了另外两人一人一坛子。
送走了三个吃货,池之不开心地道:“你在弄险!”
郑琰吐吐舌头,好像是异想天开了点儿……咕哝一句:“能看着他们在咱们家门口儿打起来么?要是旁人也就罢了,他们俩……”池之对李神策有好感,李俊这里,碍着与顾益纯的关系。池之当是不乐见李神策跟家族关系不好的。
池之冷冷地道:“以后不可这样办了!如今他们和解了,什么都好说,不和解,你又要被人说道了!他们都是狷介之士,易走极端,要么很好,要么很不好!我宁愿你平平安安的!”
郑琰小小声地道:“我知道了。”伸手拉拉池之的袖子,轻轻拽。完全冷静下来了,是她做错了,办成了徐莹那一件事,她确实是得意了,不那么慎重了,池之说得对。
池之心下叹气,揽过她来:“总是用奇兵取胜不好。你已经嫁给我了,是一家主母了,岳父还是你父亲,咱们自己也该稳重些了。”
郑琰乖乖地应道:“我明白了,以后一定稳重些。”有错就改,有错就认,她虽然是少女的年纪,却有更大的责任,这一点上,池之比她更清醒。
池之低下头来,亲亲郑琰的额头:“今天你费心了。”
郑琰冲他鼓了鼓腮,池之抬手就戳了过去,手感还不错,蛮有弹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