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司务长又提出交马。后来部队布置分散,上下来往远,很需要马,那马就分给营部了,副教导员用得最多。
现在那白马下落不明,钟洪友心里有些空空的。
副教导员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上边派人来了解情况,钟洪友是最后见过副教导员的人,自然被叫过来详细说明。
钟洪友听别人说,那副教导员在长征时曾保管过一百二十大洋的经费,后来一直没有上交。二月份朱彭任傅首长签发的整军训令,其中就有经济方面的内容。在整军活动中有人讲了这件事,于是团里领导跟他谈了话。他说时间太久,记不太清楚了,要想想再说,然后就出了这档事。
钟洪友与副教导员以前一起没在一个部队,彼此不太熟悉。留守陕北,部队布置的很分散,平时接触也不多。副教导员来连里指导过一次工作,钟洪友是指导员,接待汇报的。吃饭的时候,聊了一些工作之外的话。饭桌上没有酒,但副教导员说起话来很象是有些喝多了,滔滔不绝,钟洪友只有听的份。
是什么时候参加的革命,什么时候做了什么职务,什么时候负过伤,什么时候立过功,什么时候被那位领导表扬过,领导是怎么说的,以前曾与谁同过事,当时他什么职务,我是什么职务。现在他什么职务,我是什么职务。一件一件说的很细,很清楚。对于工作上的事,那天也没给钟洪友什么指示,只笼统地说了一下。
钟洪友觉得副教导员这人太不可理解了,这种事情当时不就可以说清楚吗,就是现在说又有什么呢?
钟洪友不太相信副教导员会把那钱怎么着了。长征路上,在一地停不了几天,人生地不熟的,非亲非故的,能送给谁呀?埋在地下,就跟扔金沙江里是一回事。所到之处,均为偏僻地区,根本无法把钱转到什么地方去。这钱也没地方花呀,身上是军装,绫罗绸缎没地穿。全吃了话,一百二大洋要买多少头牛?
钟洪友猜想,钱大概是丢了,开始不想说,怕说不清。后来不敢说,还是怕说不清。钟洪友设身处地的为副教导员想了一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说不清的,因为他自己也遇上这么一回事。
猫场之战,钟洪友随队在郭参谋长的指挥下,据险阻击白军,掩护大队突围。战斗中有一受惊的骡子跑入阵中,那上边驮着部队的经费。记不清是哪位领导啦,喊了声,能拿多少拿多少。他也跟着从筐里抓了几把放进口袋,全是大洋。活了这么大,第一次端了这么多大洋,感觉真是不一样,跑起来哗啦哗啦响,就是太重些,有点碍事。仗打的激烈,没有心思旁用,也就忘了口袋里有大洋的事啦。等到部队脱离了白军的追击,连里有个战士大腿上中了一弹,走不动了。大家把他放平,用刺刀把弹头挑出来。看着血呼呼地往外冒,钟洪友想起了那些大洋,伸手一摸,一边的口袋是空空的,另一边还剩两枚。他掏出两枚银元,压在伤口上,外边用布包上。
追上部队后,看到别人很奇怪地看自己,钟洪友想起胸前的口袋里还有大洋,用手一拍,东西还在,只是非常异样。拿出一看,也只剩了两枚。一枚被子弹打了一个洞,另一枚变了形。
钟洪友把这两枚大洋交上去,领导举着大洋看那上边的弹洞:啊,你命可真大,留着当个纪念吧。只收了那枚变形的。
钟洪友想不通,副教导员为什么会不辞而别。但他已经不觉得惊讶啦。长征之后,当听说以前当过自己领导的龚楚长征时在江西苏区叛变时,钟洪友非常惊讶,他原来对龚楚的印象不错,曾经跟自己谈过话,鼓励革命到底什么的,怎么他反倒成叛徒了?前些天又听说,红三师的老师长周昆,带着大笔的军饷不见了。他想不通,龚楚因为危险,因为艰苦,还可以理解,周昆已经是一一五师的参谋长了,这是为什么呀?
钟洪友跟司务长讲了自己的困惑,司务长是后来的,没见过龚楚、周昆,不好说什么。司务长说,许多事他也确实想不明白的。在洛川的时候,罗志敏主任去警备四团当政委,是因为原来的李政委带着经费不见了。后来听说这李政委以前是陕南苏区领导人,不是一般人呀,怎么会比不上咱们这普通人呢?
钟洪友说,要是你的话,你走不走?
司务长说,我为什么要走?
钟洪友说,你为什么不走?
司务长说,我以前在县城的豆腐坊做学徒,腐竹我作的可好啦。东家人太坏,心里不舒坦。一天来了一帮人,把板凳往街中间一放,踩上去,指手画脚,哇啦哇啦,听不明白几句,传单上的字也不认识,站在边上看热闹。东家来拉我回去,要打我。这些人不干啦,指着东家说,你为什么打人?这句话听明白啦,跟他们干。后来大革命失败,土豪劣绅都来找我算后账,家里待不住了,就这么出来的。先是赤卫队,县独立团,独立六师,最后就到这了。
钟洪友说,我是没脸回去了。扩红的时候,我带了几十个人出来,都是我鼓动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这革命也没成功,鬼子也没打走,我就这么跑回去?人家要问,你回来啦,我们家的谁谁呢?
跟司务长聊了一下,钟洪友心里舒坦多了,不想干就走你的,老子接着干,干到底!
要走你自己走吗,干吗要马带走呀?我——
注:朱彭任傅: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傅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