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们那儿了吧?”
汪虹说:“怎么不去,咱们姐妹可不能分开。”转脸儿对方磊说:“把你电话给我,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记下电话号码,说声再见,三姐妹拎着包儿上了出租车。
按原定计划,她们在侯玉花的朋友处落脚。这是一间带卫生间的大房子,住着四个北京哥儿们,都是侯玉花的朋友,专业滚大包儿。侯玉花说住在这里好了解信息,看上什么货好。
他们为仨姐妹接风,已经准备了一桌菜。她们也不客气,坐下就吃。四个人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玉,叫玉满堂,是满族人,个儿不高,挺精神。对吴霞特好,一个劲儿地给吴霞夹菜敬酒。吴霞也不怵,说你个小毛孩儿还想灌我?来,干杯!一仰脖儿就是一杯。汪虹简直看傻了,怎么吴霞这么能喝酒?十几杯干过,小玉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哇哇地吐起来。吴霞喊:“怎么抱着马桶亲嘴了?”
吃罢饭,侯玉花和朋友出去了,小玉躺在床上哼哼,吴霞心疼,在一边儿陪着,端茶倒水。汪虹打通了方磊的电话,约好了见面的地儿,乘出租车去了。
俩人在阿尔巴特街一个小酒吧喝啤酒,聊着别后情形。汪虹问:“怎么一个好端端的苏联说没就没了?”
方磊苦笑笑,说:“我也这么问自个儿,到现在有时候都不相信是真的超级大国呀!”他叹口气,为汪虹讲起这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变:
“你是10月9日离开的莫斯科,两个月后,严格的说不到两个月,12月8日,俄罗斯总统叶利钦、乌克兰总统克拉夫丘克、白俄罗斯领导人舒什克维奇在白俄罗斯的别洛韦日丛林秘密开会,当晚签署了别洛韦日协议,主要内容是不要苏联、不要戈尔巴乔夫。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协议签署后,叶利钦首先通知的是美国总统布什,而不是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我知道大事变又来了,傻瓜才会放弃亲历历史发展重大事件的机会,我匆忙赶往莫斯科。
“12日6日,莫斯科漫天飞雪。各报都在显著地位刊登了一条消息: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和俄罗斯联总统叶利钦分别会见到访的号称‘负有美国总统使命’的美国国务卿贝克。这条消息让全世界的读者知道了苏联即将发生的重大变化按道理讲,贝克应该首先会见戈尔巴乔夫,然后再会见叶利钦。但是不,报道说‘俄罗斯联邦总统叶利钦在克里姆林宫富丽堂皇的叶卡捷琳娜大厅会见了来访的美国国务卿贝克’。叶卡捷琳娜大厅历来都是苏联最高领导人会见各国政要的地方,类似我国的中南海怀仁堂。而且,陪同叶利钦会见的不是俄联邦有关负责人,而是苏联的两位实权人物国防部长沙波什尼克夫和内务部长巴兰尼科夫。报道说叶利钦和贝克就双方感兴趣的问题用四个小时的时间进行了会谈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与叶利钦的会谈结束后,戈尔巴乔夫才能够在贝克已经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厅里与美国国务卿会谈,贝克的谈话完全像是对一位刚刚逝世的伟大人物所致的带有盖棺论定意味的悼词‘世界发生的根本变化是与戈尔巴乔夫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说了一顿废话,完全是礼节性的。
“这位贝克先生是戈尔巴乔夫做为苏联总统会见的最后一位外国领导人。
“12月21日,除已经宣布独立的爱沙尼亚、立陶宛、拉脱维亚三国和格鲁吉亚外,原苏联的11个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在阿拉木图正式发表联合声明:从即日起,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停止存在,同时成立松散的独立国家联合体。当天晚上,11位领导人致电戈尔巴乔夫: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停止存在,苏联总统的设置同时取消。戈尔巴乔夫成为全世界有史以来第一位没有国家的总统。戈尔巴乔夫坚持了4天,在12月25日这天晚上19点,他最后一次做为苏联总统向全国人民发表电视讲话。他说:‘鉴于独立国家联合体成立后形成的局势,我宣布停止自己作为苏联总统的职务’。我们当即赶往克里姆林宫,19点38分,飘扬了70年的镰刀斧头国旗在寒风中缓缓降下。目睹着这个场面,我们几个中国人都哭了。西方政要弹冠相庆,他们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圣诞节。”
“苏联普通老百姓怎么看呢?”汪虹问。
“大部分人不喜欢苏联**,这是肯定的。但是他们也不愿意苏联解体。我在明斯克的房东是一位二战老兵,曾经跟随朱可夫一直打到柏林。我问他对于苏联解体的看法,他很激动,老泪纵横。他说苏联是什么?苏联是我的命运,是我的光荣,是我的一生!为了苏联,我的格鲁吉亚战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我的亚美尼亚战友献出了生命,我的塔吉克斯坦战友把双腿扔在了莫斯科城下。我死去的老伴儿到死都是苏联公民,就因为我比她多活了一年,我就不是苏联人了?不!我永远是苏联人!”
为了苏联解体,两个中国年青人竟然伤感得几乎落泪。
天色已晚,他们在酒吧门口告别。方磊说我明天就回明斯克了,再过三个月就结束学业回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就给我打电话。
汪虹说,我们马上就要回国,可能半个月后就返回莫斯科,到时见。
汪虹赶回侯玉花的朋友处,几个人正嘻嘻哈哈打扑克呢。小玉也酒醒了,脸上又被贴满了条子。汪虹就笑,说小玉你怎么啥也干不成呢?小玉还没说话呢,吴霞开口了“去哪儿约会了?瞧得意的,一回来就损人。”
汪虹脸红了“什么约会,就在酒吧说了会儿话,讲的全是苏联解体的事儿。”
“三个a!”侯玉花一边出牌一边说:“累不累呀,真能瞎操心。人家不解体咱们上哪儿滚大包儿去?双王站住!这叫三连弹,抽死你!”
小玉又被捉住了。
夜深了,大家都说睡觉睡觉。汪虹心想这怎么睡呀?只有三张床。侯玉花说,咱们仨女士一人一张床,爷儿们都睡地上去,地毯那么厚,比国内的席梦思还好呢。于是三人上了床,而小伙子们则横躺竖卧地蜷在地上。被子也不够,好在是六月天,不冷。
一宿无话。
早晨起来,大家洗漱完毕,吃了点牛奶面包,小玉说:“我今儿带你们逛大街去。”
汪虹问:“你熟吗?”
小玉说:“怎么说呢?就跟逛前门差不多吧。”那三位爷儿们有事儿,小玉带着她们仨就上街了。
1992年的莫斯科商店真没逛头,货架上空空如也,要啥没啥,偶然有点好东西也要排长队。广告牌倒是比汪虹来的时候多了许多,内容都是非常恳切地请你去赌场、去喝威士忌、去看脱衣舞。小玉说苏联表很好,她们就去买。一人限购两块,她们就反复排队,每人买了十几块,说拿回去送人。还有18k的金首饰、冰鞋、裘皮大衣,都便宜得要命,每人买了许多。小玉又带她们去了化妆品店,法国名牌cd香水也比国内便宜几倍,又买了不少。
小玉问:“要不要买几只狗呀?在国内值钱去了。”
听说能赚钱,大家就说去看。小玉于是又带她们去了狗市,每人买了一条小狗。汪虹买的是公主狗,吴霞买的是沙皮狗,侯玉花则买了条京巴儿。抱着小狗拎着东西回到住地儿,小玉的哥儿们带来了不幸的消息:中国满洲里海关和二连浩特海关现在都严禁带狗入境,打狗队上车检查,发现就没收。
小玉说:“那就别带了,怎么也不能肥了那帮孙子呀。”
吴霞说:“那怎么办?”
小玉说:“那还不容易,宰了吃呗。”
吴霞瞪他一眼,说:“放屁!小心我把你宰了吃。”
小玉嘻嘻笑着说:“跟你开玩笑呢,苏联人看狗比爹都亲,我胆儿再大敢宰人家爹吃吗?我倒有个主意,你们别从二连浩特或者满洲里入境,飞哈巴罗夫斯克,从那儿飞哈尔滨,准没事儿。”
侯玉花问:“飞来飞去得多少钱呀?”
小玉说:“嗨,飞哈巴罗夫斯克是国内航线,便宜死了,也就是两条牛仔裤钱。从哈巴罗夫斯克飞哈尔滨虽说是国际航线,也不过一个多小时,再贵能有几个钱?再说了,一条狗带回去少说也得卖五百美子,飞趟哈尔滨算啥呀?”
吴霞说:“小玉说得对,你明儿去给咱们看看机票,飞趟哈巴罗夫斯克也不错,全当看景儿了,你们说呢?”
汪虹本来就是没主意的人,又舍不得扔下漂亮的小狗她压根儿就没想卖这小公主狗,而是想带回天津给妈妈做伴儿的。便说:“我听你们的,怎么走都行,但一定要把狗带上。”
侯玉花想了想,说:“也成,就飞一趟哈巴罗夫斯克,也算趟趟路子,要真通了,咱们以后专走这条路,什么也不带,就带狗。”
达成一致,大家都很高兴,于是便一起动手做饭。汪虹什么也不会干,只能剥葱捣蒜。一会儿工夫,几大盘菜上了桌。吴霞又拿出一瓶伏特加来,招呼小玉“小毛孩儿,来,再跟姐姐干几杯?”
唬得小玉双手抱拳,说:“小的不敢了,昨天的酒现在还没散完呢,脑瓜儿蹦蹦地疼。”
侯玉花说小玉:“你还是爷儿们吗?是就跟你吴姐姐喝。”
小玉又给侯玉花做揖,说:“我不想当爷儿们了,麻烦侯姐受累把我给阉了吧。”
大伙就笑。
吴霞说:“瞧你那点儿德性样儿,没出息大发了。”便自斟自饮起来,小玉在旁边劝菜满酒,也挺忙。
吃罢饭,大家又聊了一顿,看天色已晚,就说睡觉。汪虹跑了一天,早已困倦不堪,头一个沈入梦乡。半夜让尿憋醒了,要去卫生间,坐起来无意一看,吴霞床上空空的。正觉纳闷儿,又一眼撇见小玉的毯子下面多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吴霞,与小玉相拥而卧,交颈而眠。汪虹不禁耳热心跳,从卫生间轻手轻脚地出来,不敢再看他们一眼。
天亮了,汪虹打着哈欠起床,却见吴霞在床上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