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力求一击杀敌。
宋潜机见纪辰手指微动,无端心中一沉,惊喝:“别过!”
四恍若未闻,已近纪辰身前两尺半。
纪辰抬起手,拨琴弦一般,轻轻拨动了什么。
“啪嗒啪嗒。”
如雨点落在屋瓦,一阵血肉碎块落在地板上。
宋潜机阻拦不及,眼睁睁看四被无数道透明阵线割裂,为一摊碎肉,拼不出形。
一声惨呼也没。
“不好意思,刚才闲没事,拉了几根线。”纪辰移开脚,不满血污弄脏他的登云靴。
其余修士见状目露惊恐,匆匆告辞。
此情此景,谁还顾得纪家的家族恩怨。
一片狼藉的凤仙楼中,只剩下两个相对立。
纪辰依然靠窗框,表情闲适,好像脚边不是一堆碎肉断骨,是一簇簇鲜花。
宋潜机怒喝:“你干什么?!”
前世孟河泽和纪辰到底什么毛病?
一个喜欢拍碎的脑袋,一个喜欢把割成碎块。
回千渠都地里拉磨,碾不碎麦粒不准吃饭。
纪辰无辜地笑了笑:“像你样,要到什么时候。我竟不知,百战不死宋潜机,还是心慈手软之辈。”
他说完,两手轻轻一撑,翻出窗外,像只燕子消失在夜雨中。
……
“你不是生气了吗?还跟我干什么?”
纪辰回头望,隔细密雨帘,宋潜机缀在他身后不远处。
“我是你朋友。”宋潜机再次说。
“哦对,差点忘了。你跟吧。”
话虽如此,纪辰默默提气。
两道残影在雨中追逐。
一个修士以整晚不睡觉,却不能时刻精神高度紧绷,也需要坐调息、梳理灵气。
自纪辰进城,纪家每晚都派跟踪他,始终跟不上,没探出他的落脚点。
纪辰略些自得,直到今夜遇见甩不脱的宋潜机。
他是阵师,对空间的理解超出其他修士。为何宋潜机的遁术身比他胜一筹。
纪辰回头,第一次露出恼怒神色:“你还跟得上?你不累吗?”
宋潜机悠悠道:“我第一次来白凤郡、进白凤城,且当逛街了。”
纪辰拿他没办:“随便你!”
雨渐渐停了,雨云仍遮朦胧月亮。
两又绕了些路,七转八折,最终宋潜机与纪辰并肩跳过一堵围墙。
墙内雕栏画栋早已破败,廊下遍布蛛网。只满院花草野蛮生长,郁郁葱葱。
“这是纪府中?”宋潜机诧异。
“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纪辰道。
宋潜机心想你不是嫡子吗,怎么住在临街的偏院。
纪辰自得道:“我在他们的防护阵上,开了一道‘’。”
原来纪辰每夜歇在此处。
纪家岂能想到,纪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随便坐,别客气。”纪辰从储物袋取出软榻锦被,放松地躺上。
宋潜机跳上屋檐,抱剑警戒。
雨后清风吹开夜空浮云,露出朦胧的月影。
满院草木簌簌。
“为什么把时间在三天后,惊蛰夜?”宋潜机问。
纪辰闭眼睛说:“惊蛰好啊,万物萌动,春雷始鸣,正适合开阵,尤其是杀阵。”
“清明不是好?清明风至,你不是擅长风雷阵吗?”
纪辰的笑声传来:“一个疯子做事,不讲道理,不问因由。”
宋潜机想了想道:“惊蛰天,是你妹妹的百年忌日,对吧?”
虫鸣静了,气氛死寂。
纪辰再开口时,语气冰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潜机道:“我认识纪星。”
他没说谎,但纪辰不信。
“我是疯,不是傻。”纪辰冷笑,“你方才说,你是第一次来白凤郡。舍妹十八岁早逝,生前除了过一届登闻雅会,从未离开过白凤郡,怎会认得你?!”
忽然他脸色微变:“对了,登闻雅会……”
宋潜机曾是华微宗外弟子,因叛宗被追杀多年。
算时间,宋潜机在山下华微城东躲西藏时,纪星恰好因为登闻雅会来到华微宗,又嫌弃华微宗沉闷无趣,时常下山城里闲逛玩耍。
两真能相见。
宋潜机提起纪星名字时,语气中的熟悉,眼底的关心之色都不似作伪。
他八成见过纪星,且两是友非敌。
纪辰想到此处,量宋潜机的眼神发生微妙变。
他难道是我未过的妹夫?
因为纪星,他今日才来为我解困,还自称是我的朋友?
正常若如此猜测,多半会向对方求证,或替死的妹妹照顾意中,多年后与其一扫墓上香、回忆亡。
纪辰却思路清奇
——这宋潜机皮相俊俏,气质出众,确实像会讨女修喜欢的模样。
既然他与小星旧谊,不如让他和小星配个阴婚,到了阴曹地府,也好照顾小星。
否则小星一只鬼孤孤单单,受别的女鬼欺负怎么办。
只是此战力卓绝,剑不离身,不好对付,我还需费一番功夫。
宋潜机死也想不到,纪辰心里转这种疯主意。
否则他一抄起剑鞘得纪辰满头大包、满地找牙:
家纪星在千渠的时候,你就拿孟河泽、卫真钰乱牵红线,给你妹介绍对象。这一世家都死了,你还要给配阴婚,你还是吗!
不怕你妹捶你吗!
“宋兄,既然你是舍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咳,你在房顶吹风不冷吗?下来一起喝碗酒,暖暖身子吧。”纪辰道。
宋潜机听见亲切熟悉的“宋兄”二字,微微一怔。
不知对方为何态度大变,但疯子的思维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跳下檐角:“你现在真的相信我?”
“当然信你!”纪辰眨大眼睛,无辜地说。
宋潜机刚摸出符纸,纪辰立刻双手捂额头:“又来?你这是测谎符吗!”
还是慢了一瞬。
“回来!”宋潜机喝道。
纪辰一把扯下符纸,熟练地折成一只纸燕:“干嘛给我贴符,我还能回哪儿。”
纸燕被他一掷,轻盈飞出,坠入院中池塘,惊碎一池月色花影。
宋潜机望湿透的符纸,喃喃自语:“一关比一关难啊。”
……
纪府极大,像一座城中城。
主院位于最中心处,被层层守卫环绕,如凡间皇宫般威严。
作为纪家现任家主,纪光在白凤郡,当惯了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但自纪辰进城,他将面临继位后最大考验。因为压力,晚上甚至无坐入。
这段时间里,纪辰在等,纪家众也在等。
纪辰在凤仙楼的花费,全记在纪家账上。
纪光给他送美酒、美、还灵石,找陪他喝、陪他赌、陪他玩乐。
每天喝酒,头脑还能清醒吗。美温柔乡,杀心还够坚吗。
醉生梦死,手还够稳、还能布阵吗。
纪光苦苦等待。但为什么纪辰还没彻底疯癫,且怎么杀都杀不死。
夜已深了,烛火摇动,纪光仍在书房踱步:
“纪辰何时与宋潜机结识,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才报?”
书房中十余皆是纪家老供奉。
其中一叹道:“宋潜机先前易容了,确实没知道他来。”
“找见见宋潜机。”纪光终于下主意,“不,我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