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珑对小朵说:“小朵,我看买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妈,去前面超市,买点过年团年喝的饮料吧,不喝酒,喝饮料碰杯也行啊。”
“行,你去买吧,人太多了,妈在这里看着自行车。”
买完饮料,母女俩人自行车后座上的两个蛇皮袋,基本装得差不多了,开始骑车往家赶。
时间,给穷人,也给富人,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公平的。
大年三十,在家家户户的采购忙碌中,终于迎来了。
一大早,江二奎拿了对联开始贴。
宁珑提前用面粉熬了一脸盆面糊,江二奎用刷子在门两边刷上糨糊,对联就能贴上去了。
江小朵在梯子底下帮助递对联。
一年365天,只有过年从大年三十—初三之前,江二奎是正常的。
他用这种方式,纪念把他抚养长大后死去的爷爷奶奶。
江小朵站在梯子下面,手扶着梯子,看着正在认真贴对联的江二奎,这个被称作爸爸的人,心里不禁想:“他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呢?还是从小被自己亲身父母所伤,遗传了酒**亲的基因,想变好,却无法改变自己?”
“愣什么神,赶紧递对联。”
江二奎站在梯子上,看到江小朵在底下发呆,却没有递对联,怒吼一声。
江小朵回过神来,赶紧递上对联。
对联贴完后,宁珑从人家的竹园里砍来又长又结实的竹杆,绑上竹枝,开始里里外外打扫清洁。
回廊的屋顶,堂屋屋顶,房间屋顶,烧火屋屋顶。
尤其是烧火屋屋顶,常年炊烟炙烤,积累了厚厚的烟尘,趁着过年,好好打扫一下,不然,有可能会突然落到锅里。
打扫完屋顶,俗称“扬尘”。
宁珑开始理菜,准备团年饭,江小朵旁边帮忙,妹妹搬个小凳子看着。
江二奎帖完对联,万事大吉,坐等吃饭。
一桌子菜,花了两个多小时,宁珑做出来了。
首先是全家福,里面放了肉丸、鱼片、蘑菇、火腿肠、鸡蛋、鹌鹑蛋等各种食物,俗称全家福,农村里家家户户请客过年,都会弄的第一道菜。
接着,有蒸肉、蒸鱼、鸡汤等等,整整十碗菜。
吃饭前,宁珑倒了几杯酒,给大门神、灶神敬酒,让诸神保佑全家新年健康、平安、吉祥。
接着,又敬祖宗,敬告列祖列宗,“过年了,列祖列宗,回来一起团年啊,保佑您的后辈们平安如意。”
如此这般完成各种仪式后,江二奎拿了鞭炮,去场院里放团年鞭炮。
一家人才坐下来,开始吃团年饭。
江二奎罕见地斯文起来,没有风卷残云。
难得的团圆一刻,江小朵举起手中的饮料,先敬宁珑,“妈,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您辛苦了。这杯饮料,我敬您。”
宁珑一口干了一次性杯里的饮料,说:“小朵,妈没本事,您受苦了。我没其他希望,新的一年,就希望咱们家太太平平、安安稳稳、健健康康。”
接着,江小朵难得敬今天表现还称职的江二奎,“爸,这杯我敬您。我真希望,您能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好好把我们这个家弄好。”
江二奎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女儿叫自己爸爸,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习惯,闷头灌了手里的饮料,“吃菜,团年了,少说点,多吃点。”
一家人,难得温馨一刻,围坐在一桌十个菜前,团团圆圆、高高兴兴吃团年饭。
江小朵知道,只要初三过了,江二奎又会恢复老样子,游手好闲、不管家里。
但是,能有这片刻安宁,就且享受吧。
妹妹低头吃着菜,喝着杯里的饮料,看起来,也很开心。
江小朵甚至有些羡慕她,“妹妹不会操心家里的穷和苦,只待在她自己的小小世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人间实苦,做一个隐藏在自己内心的小孩,真的也是一种苦难之外的恩赐。”
吃完团年饭,江二奎拿了香烛、鞭炮和灯笼,江小朵跟在后面,去给他的爷爷奶奶上坟,俗称点灯。
过年了,身处阴曹地府的亲人们,坟头也要点上一盏灯笼,燃几炷香,放一挂鞭炮。
总之,活着的人怎么过,后辈尽力让死去的人,也有同样的过法。
只见江二奎首先点上香烛,在他爷爷奶奶坟头燃起,然后,拿了香烛点燃鞭炮,鞭炮就开始“噼哩啪啦”在坟头周围炸裂开来,提醒死去的祖宗,过年啦。
最后,江二奎将灯笼插在坟顶,然后跪下去,卖力磕了三个头。
江小朵也过去,向坟头合掌作了三个揖。
然后,两人开始朝回走。
夜晚慢慢降临,江小朵回头,看到地里田间分散的大大小小坟头上,纷纷挂上了白灯笼,在黑夜即将侵袭的夜里,随风飘摇。
阳间,挂的是喜气的红灯笼;
阴间,挂的是悲伤的白灯笼。
这一红一白,代表着人们活着,或者死去。
偶尔有些没有后辈祭拜的坟头,冷冷清清,暗示,这家的祖先,后人都没有回来,所以,无人祭拜。
估计,这些没人祭拜的坟头,躺在地下的先人,也会格外冷清吧。
夜风把寒意吹来,阳间和阴间,原本只隔一扇门,生活,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