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身体前倾,手肘撑着软榻中央的矮桌支着下巴,明媚的晨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落进她染上了急切的眼眸,像春光揉碎化为了粼粼碧波。
见顾笙关注,谢霜霜也敛起了调笑的心思,正色道“那沈牧的确是有蛊惑人的资格。”
“平日里总穿着件朴素简单的长衫,腰间不饰一物,雕花木簪束发,远远瞧着仿佛通身都萦绕着清冷疏离的薄雾,遥如天上月,只可远观。”
“若是你见了,怕是都要赞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站在那里,就能让一些小姑娘五迷三道,更别说,这书生还有几分才情。”
“但汝阳伯府再落魄,也不会容忍后辈下嫁一个无功名在身的潦倒书生。”
“否则,偌大的上京哪还有高门大户愿与之结亲。”
“若是成王府盛况依旧,成王未曾败落,有成王保媒,汝阳伯府的小姐倒真有可能下嫁沈牧,成就一段良缘。”
“但先是成王被降爵,忠信郡公萧明朝又摆明车马父子决裂,成王失势成了上京城中空有宗室身份的富贵闲散人。”
“没了成王做靠山,汝阳伯自然不会把貌美的赵三小姐折在沈牧手中。”
顾笙愕然“所以,说来说去是我戳破了明鸢的镜花水月?”
谢霜霜白了顾笙一眼,没好气道“你也说了是镜花水月。”
“若冀州陆六郎真的洁身自好忠贞不二,又怎会区区十数日就成为赵三小姐的裙下臣,迫不及待的迎入府中做贵妾。”
“明面上是陆六郎受邀前往汝阳伯府赴宴,散酒气漫步时不甚踩空落水,被三小姐所救,二人有了肌肤之亲,考虑到赵三小姐的名节,陆六郎不得不违背当初一生一世不纳妾的誓言。”
“可据拱卫司暗查,陆六郎对赵三小姐早有心意只是按耐不发,近来才暗通款曲颠鸾倒凤,落水相救不过是层遮羞布。”
顾笙眸色幽深“贵妾?”
“下嫁给书生做正妻丢人,被陆六郎抬入府做贵妾就是光宗耀祖了?”
谢霜霜抬手给顾笙斟了盏茶,轻推过去,语重心长道“明鸢数年未曾诞下子嗣,说句不中听但又格外现实的话,对于大家族中的女子而言,子嗣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赵三小姐一时是贵妾,不代表一生是贵妾。”
“只要肚子争气,诞下陆六郎的长子,届时,哪怕只是为了儿子,陆六郎也会想方设法让赵三小姐更体面。”
“否则,陆六郎又何必煞费苦心的操控舆论,把赵三小姐的形象塑造的这般高洁。”
“一句救命恩人,既能堵了悠悠众口,也能让明鸢不得不同意赵三小姐入府。”
“甚至为来日贵妾扶正也埋下了伏笔。”
“毕竟,真正清贵鼎盛之家,皆不屑扶妾为妻,但若有了救命之恩的名头,不明所以的人只会赞陆六郎仁义。”
顾笙怄得要命,内心充斥着不满和怒火,仿佛一团烈焰在胸腹间肆虐。
握着茶盏的手发颤,溅起一串串水珠。
“陆六郎,实在可恨!”
她还以为,陆六郎只是如天下绝大多数男子一般做不到信守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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