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朱小君放下了筷子,注视着吕保奇:“到你的房地产公司?我可是个外行耶,拆迁盖楼我样样不懂哦!”
“人生下来原本除了吃奶什么都不会,还不是一样一样学来的?就像是做医生,五年前你刚上大学那会,又懂得多少呢?”
“……”
“不错,做一名外科医生是可以给你成就感归属感,可是,做房地产不也一样么?当你看着你亲自主导的项目竣了工,家家户户欢天喜地地搬进了新居,不也一样有着强烈的成就感归属感么?”
“那不一样!做医生,那是治病救人,和教书育人的教师一起,是这个世上最为崇高的职业。”
吕保奇忍不住大笑起来。
“崇高?你还好意思说崇高?”吕保奇端起茶杯,饮啜了一小口:“干着收红包吃回扣的活还好意思说崇高?朱小君,别自欺欺人了,咱们国家的医生早就变质了,哪里还是以治病救人为天职?你看看那些大主任们,哪一个不是一副商人的嘴脸?病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商品,而治病已经成为谈生意。不错,我是不懂你们医生的那些道道,我也很少跟医生打交道,但是,全国老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时候,你们就不会自我反省么?”
吕保奇的老婆去了省城治疗,虽然有陈光明的引荐,但仍然在省城医院被黑的不轻,吕保奇为此上的火还没消,所以一经提起,他就是一通牢骚。
对吕保奇的这通牢骚,朱小君并不认可,但是,他却组织不出强有力的证据来反驳。就拿自己所在的肿瘤医院的普外科来说,马宗泰也好,葛辉也罢,就算是郭老二,都可以算得上是个好医生了,但是,他们不一样照拿病人的红包照收病人的香烟么?
记得有一个来自农村的女病人,她男人在交完住院押金后,已是身无分文,但家里还有两个幼小的孩子需要照顾,因此,男人在安顿好妻子之后,选择了步行三十公里回家去照顾俩孩子。
到了晚上,女病人才发现,她男人临走的时候忘记了给她留吃的,饿得不行的女人卷缩在病床上偷偷哭泣。
那晚,刚好是朱小君的夜班。
他习惯与在七点钟左右巡视一下病房,就是这么巧,被朱小君撞见了正在哭泣中的女人。
朱小君问起原因,女人起初还不愿意说,在朱小君执着追问下,才道明了原委。
饿,只是个诱因,哭泣的真正原因是他们家男人为了给她治病,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卖了,这才凑足了交住院押金的钱。女人是因为对家庭的未来的担心而哭泣,是因为嫌弃自己的病情拖累了丈夫和孩子而哭泣。
那天,朱小君叫来了一个实习生,给了实习生十块钱,让他到医院大门口的小饭店给那女病人煮碗面回来。
实习生拿着钱刚要走,朱小君又把他叫住了,补了十块钱,吩咐实习生让饭店在面里加两个鸡蛋再多加点肉。
那天,朱小君是看着那个女病人含着泪吃完的那碗面,女病人吃完后,用着饱含感激的目光看着朱小君,声称这是她一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朱小君笑了笑,没作声,从钱夹里拿出了所有的钱……
第二天,朱小君找到了马宗泰,希望马宗泰能出面向医院申请给病人减免一些费用,可是,马宗泰却婉拒了。
理由很简单:像这类的病人很多很多,若是每一个都减免,那医生护士的工资奖金该怎么办?
是啊,这些医生,尤其是大主任们,他们在面对病人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已经不是该如何诊断如何治疗,他们首先考虑的是病人能不能交的起治病所需要的钱。
商人,惟利是图。
医生,无利不图。
后来朱小君跟吴东城混熟了,有一次,朱小君把这件事说给了吴东城听,吴东城的解释也很简单:医院其实就是一个自负盈亏的商业单位,能怎么办呢?要怪,就只能怪罪于体制。
朱小君还想起了一件事,当初上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篇报道,说昌汉市有一名心脏专业的老医生,他在给病人看病治疗的时候总习惯于捡最便宜的药使用,同样的一个病,在别的医生那里往往要开三四百元的药,而在这个老医生那里,十几二十元的药起到的效果甚至比几百元的药还要好。
可是,这名老医生最终被医院辞退了,理由是你一个月为医院赚的钱还不够给您老人家发工资的。
这,就是国内医疗界的实情,它不会以朱小君的意志为转移,所以,朱小君在面对吕保奇的牢骚的时候,只能保持了沉默。
“我的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吕保奇用着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看着朱小君。
朱小君将第二瓶茅台酒瓶中剩下的酒全都倒进了杯子中,然后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对吕保奇道:“不用考虑了,这辈子,我是不会离开医疗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