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铁胆神侯,以及朱无视那四个心腹,丁宁下意识捏着下巴,指头摩挲了几下,眼神不由凝重起来,“听说,失踪已久的段天涯,又重回汴京了!”
苏子期“嗯”了一声,亦是眼神凝重地看着闽南传来的文册,声音又沉又冷,很有些意味深长:“他何时有失踪过?还不都是天下第一庄传出来的。”
“这些声东击西的把戏,他们也不是第一回使了。哪个失踪的人,会有段天涯那般幸运,不仅武功大进,更添了些东瀛扶桑的路数。”
“比起有人针对护龙山庄,我更相信是朱无视主动送他的大徒弟出门学艺,并且还想借此在别的地方捞上一笔。”
丁宁捂着嘴偷笑,“自信点,你完全可以把更相信去掉,这本来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朱铁胆可不是诸葛先生,人的确可以装一辈子的仁义君子,但野心却是万万掩饰不住的。”
因为一个人只要有称霸的进取心,那他就免不了要损害其他人的利益。
——那当然是指绊脚石,或者竞争同一种东西的对手。
有些人会再高明的手段对付人,表面好像显得很仁义,很柔和,其实这与那些明目张胆的人,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在争,在抢!
反正总有人要失去什么,就看谁棋高一筹喽!
说着,小将军就看了三四张单子,他的心算能力一向不错,脑子转得也很快:“还好徽商抱团有一套,浙商晋商也不差,赚得多路子活,最重要的是,个个都会做人啊。”
算着算着,丁宁都不免有些惊叹了,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些人看似普普通通,其实也是一言买命,卷起金山银山的商家巨子啊。
——他们就是少那么一点权势与力量而已。
很多识时务的人,只要有一个跳板,就可以爆发出平均水平以上的能力。
抱着一堆账册过来的杨无邪了? 把东西放到案上? 刚好听见,顺口就接了下去,道:“我倒觉得丁中神说得没错? 铁胆神侯绝非是什么易与之辈? 就算咱们不跟韩相干了,护龙山庄也绝对不会是我们的朋友。”
而苏子期正在翻看一本已经有些年份的书册,凝神盯着某一句话,随口答道:“朋友?护龙山庄没朋友,只有同盟与属下而已。铁胆神侯看似威严雅正? 文人武者保皇党,没有不喜欢他的。”
“然后个个都趋之若鹜,自以为投身护龙正统? 靠近保皇首脑? 就是大义凛然。”
“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到底是在为哪条龙效命赴死吧?”
杨无邪把一本本册子排好,才悠悠道:“他们当然不知道? 恐怕就连官家,都不能完全清楚这一点吧。”
“不过? 官家又需要清楚什么呢?他只要让自己人与我们这些人? 按照平衡的方式斗起来就好了。”
丁宁拿了笔,一手撑在案边,写写画画,正在纸上打草稿,不知道在计算什么,忽然笑道:“官家什么想法有什么重要的?天下有许多人不是官家,官家却也奈何不了他们。”
丁小将军好像永远可以用平平无奇的语调说出最大逆不道的话。
“反正不管是他的自己人,还是我们这些人,总归都是想做自家的‘官家’!”
并且语气还是那样慵懒,视作平常。
而苏子期就和他的朋友一样,不以为意,神情淡然冷漠,似乎这种理该被抄家灭族的话根本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或者说,没被放在眼里。
任何的江湖势力,都免不了要抵触皇帝,王权本就是天生限制某种自由的,它总要限制除皇帝之外的人,不然真龙天子的特殊,该从哪里来?
从独尊儒术开始,与政权紧密结合的士大夫,将一个个普通的凡人,甚至部分祸国殃民的奇葩,都渲染成不可违抗的伟大存在。
他们估计自己都不信吧。
花鸟书画样样精通,治国理家样样稀松的人,全凭个人喜恶没有一点儿担当,差点倾覆九州的人,有甚么可让万民供养的?
可值?!可配?!
一文钱都不值。
苏子期便是这么觉得的,君是误国之君,满朝皆是误国之臣,并且在某些时刻,不思外患解法,只要见到危机稍缓,所有的心思,就尽放在迫害力挽狂澜者的身上!
这就是大宋,一个富饶悲哀的国家。
要是没有几十年前那些从天而降的域外异人,汴梁城早该陷落了!
什么保皇党,什么理学大家,哪儿来清谈救国,争权夺利,扯后腿拉踩的地方!